她一身柔白蓬松的雪纺衫,洗过的头发散着,下巴和肘部,掌心里都贴着创可贴,清冷的水眸看向顾子尧,清冽的嗓音道:“你们难道不知道,病房里要保持安静吗?”
那张清透的小脸上,满满的都是排斥。
她看不惯,看不惯父亲公司里的人到底都把他当什么,白天像陀螺一样忙碌旋转还不够,现在生病了还要来叨扰。
顾子尧脸色尴尬了一些。
收起了文件,他简单问了慕晏辰最后的一点意见,用眼神示意了周围的几个人一起走了出去,病房里顿时恢覆了安静,微微渗人。
这样的气氛里,她刚刚的勇敢却瞬间消失了,脸色微微苍白,站在原地连半步都不敢靠近。
她还能说什么?
她用最直白的方式回绝了他,把他的感情和尊严放在脚下踩,她甚至说他恶心……
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资格站在这里,问他疼不疼,好不好。
像是经历了一场破茧的苏醒,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闻起来竟也有着安心凝神的效果,慕晏辰薄唇淡淡抿着,俊颜英挺依旧,额前的碎发间透出的白色纱布微微刺眼,却更透出一丝病态的俊美,冰冷的气场缓缓蔓延着,他顿了顿,拿开手边的文件,低低开口。
“澜溪。过来。”
沙哑中依旧透着柔和的嗓音,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味道,袭来。
澜溪脚步挪了过去,鼓足了勇气擡起眸子看他一眼,却看到他眼底依旧满布着的星星点点的血丝,红得让人心疼,她胸口一窒息,水眸颤动两下,忍着鼻酸垂下了睫毛。
“哪里受伤了?”他凝视着她,沈声问道。
她摇头,“都是擦伤,哪里都没怎么样。哥,你……”
“那就好。”
慕晏辰低沈磁性的嗓音打断了她的话,深邃冷冽的眸光收回,缓声道:“今天如果没事就回学校,你昨天课程已经耽误了,找时间补补。考试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你爸,至於早上,可以告诉他们是我去学校送东西给你,不小心出事,问多了就说不知道,我来应付。”
顿了半晌,他似乎觉得已经交代完,点点头:“你还有别的事吗?”
半晌都听不到动静。
慕晏辰微微蹙眉,擡眸看过去才发现她眼眶已经红得不成样子,抓着病床栏杆的手都开始抖,一副可怜得好像被谁劈头盖脸骂过似的表情,他定定看着她,只觉得她的天空都要塌了一样。
俊脸狠狠地苍白了一下,慕晏辰以为车祸的剧痛可以暂时麻痹人的神经,可没想到心还是会痛,看到她这幅模样,他的心也像是被剜了一块似的疼。
薄唇苍白地抿着,将面前支起的餐架收起,低哑道:“过来。”
那一抹柔白的身影靠近过来,他深深吸一口气,眸子里忽明忽暗,有着深不可测的疼惜与爱恋,牵她过来在臂弯里紧紧揽住,俯首,薄唇印上她柔软微湿的发丝。
“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恩?”他语气轻飘飘的,怕伤了她一般。
他身上有淡淡的药味,混合着清爽干净的体味,席卷而来。
澜溪没有忍住,滚烫的眼泪掉下来,哽咽道:“哥……对不起。”
慕晏辰眸光颤了一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有潋滟的波光从俊颜上闪过,迷离魅惑,他微微侧首,薄唇印上她的耳:“担心了?”
她哽咽,不语。
眉梢眼角透出一丝恍惚,他继续问道:“所以就能接受我了,是么?”
怀里的人儿果然身体一僵,本来与他呼吸相闻的小脸变得苍白无措,轻轻扭了过去。
一抹淡淡的浅笑,轻轻绽放在唇边,苍白无比。
“澜溪,我知道是我逼你太紧,你想逃开是正常,只是不要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感情我不是没有过,对你,我从来都不玩的。”
澜溪心里一刺,咬唇,湿透的水眸擡起来看他:“可是又不只有我会对你好?以后肯定还会有别的女人对你好,你难道……”——难道都会喜欢??
“也许会有吧,”慕晏辰勾唇笑笑,“只是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一个让我这么心疼的。看她危险会扑上去,看她哭会不忍,看她难过就不想强逼……澜溪,你说还会不会有?”
胸口生疼,烫人的眼泪掉下来,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笑意渐次散去,慕晏辰脸色苍白,专注凝视着她的眸道,缓声道:“还有,说的那句话很对。你是我亲生妹妹,我也觉得我爱上你,想要随时抱你,吻你,要你……甚至连你的呼吸都想霸占的这种感觉,真的,恶心透了。”
他语气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却一锤一锤
地砸在了她心上。
“哥我不是……”她哽咽着要解释。
“澜溪,我这就放了你,行么?”
宛若一声闷雷炸响在病房里,澜溪被瞬间震得说不出话,半晌才慢慢理解。
手不知该放哪里,呼吸都不知道对不对,她长长的睫毛簌簌颤着,一双水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却看出了他眼底令人窒息的认真。
眸色猩红,慕晏辰两指捏住她的下巴,低哑道:“只有一次机会,跟我做回以前那样,好还是不好?”
澜溪反应过来了。
她苍白着小脸,慌乱地点头,一副求之不得的模样。
慕晏辰心里狠狠一刺,目光盯着她一动不动。他已经料想到她会答应,可是没有想到她答应的如此干脆,他勾着唇浅浅地笑起来,克制着冲动将手指从她肌肤上移下,朝后缓缓靠在靠枕上,像是整颗心都瞬间被人挖空了一样。
空得没有了半点未来和希望。
房门就在此刻打开,对话声传进了病房,聂明轩跟一个小护士对话着走进来,唇边还挂着浅笑,可擡眸看到眼前场景的时候,聂明轩不由地怔了怔。
病房前的人儿身影纤细,盈盈站着,下巴和手肘上还分布着凌乱的创可贴,像破碎的娃娃一般,而病床上的男子脸色柔和,眸间却满是疲惫,宛遭重创。
聪明如聂明轩,敏感地嗅出一丝不对劲,走过去双手撑开,含笑擡眸凝视着那弱弱的女孩,柔声道:“这是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