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伸手敲在了柜子的里侧, 只见原本应该是由钢铁打造而成的柜子内壁,突然倒塌。
不是许愿内里深厚,而是因为这所谓的“内壁”, 竟是一张卡纸, 被喷上了柜子的颜色,立在了柜子里。
有人, 或者确切地说,就是钟尧,她特意施了这个障眼法,用一张纸将这个柜子一分为二。
一半用来放了个螺丝刀, 虽然大家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在柜子里放螺丝刀。
而另一半……
许愿将手伸进去, 从里面掏出了一本日记本。
一本使用过的日记本。
在日记本的第一页上,写有使用者的名字——安静。
许愿倒吸了一口气,目光和徐时久对视了两秒,看到对方点了点头后, 翻开了第二页。
“20xx年九月一日,原来这就是大城市啊, 这里的马路比我们镇子上的宽多了,难怪能容得下这么多车子经过,看来隔壁家的虎子没有吹牛。不过他有一件事说错了, 大城市里的人也不全是趾高气昂的,至少我今天新认识的那个叫做钟尧的女生就很友好,希望我们可以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20xx年九月十日, 钟尧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女生, 处处照顾我, 还把我介绍给她的朋友们, 虽然我感觉她的朋友们可能有点不太喜欢我, 但没关系,我有钟尧这个朋友就够啦,我的高中生活一定会很快乐的。”
“20xx年九月二十日,怎么会有这种人?怎么会有这种人!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我不能作弊,绝对不能作弊!作弊是人品问题!我绝对不能帮别人作弊。”
“20xx年九月二十一日,那个人今天又来找我了,他说如果不帮他,他就会找人把我打一顿。我本想着先假装答应了他的要求,之后再去找老师解决这件事,叔叔曾告诉过我,一个人在外地读书有什么事要注意安全,有事直接找老师。但是尧尧却告诉我,那个人的爸爸是副校长,如果我去找老师告状,不仅不会让他受到应有的处罚,还有可能让副校长一家人记恨我,说不定连书都读不成了。我不可以没有书读,绝对不可以。”
“20xx年十月十五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那个手机会在考场中突然响起来?张狂说过这个手机是他新买的,特意设置了静音,他明明再三确认过的,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会不会被退学,我会不会被记过?这件事会不会影响我读书?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对了,我可以去找尧尧,尧尧一定能想到好办法帮我的,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尧尧。”
“20xx年十月十六日,他们为什么会一起从校门口进来?为什么还能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张狂是威胁我的人,我的好朋友钟尧为什么会跟他走在一起!这到底是为什么……”
“20xx年十月十七日,事发之后第一时间就有老师来问我,我没有保留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老师们,老师们说他们会彻查此事的,但是为什么,钟尧会站出来帮张狂作证?她为什么会说是我因为担心得不了第一名,让张狂帮我搞来的手机方便作弊?她怎么能,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
“20xx年十月十八日,我去质问了钟尧,她说她也是没办法,她的爸爸是教育局的局长,在她下头还有个受父母宠爱的弟弟,她从小到大都必须要付出几十倍的精力好好学习,才能换来她爸爸的一句夸赞,所以她必须要每次考试都考上第一名……她让我体谅她,那么谁又该来体谅一下会整个高中生活都背上作弊处分的我呢?我约了钟尧和张狂今天晚自习之后在天台上见,我一定要劝说她们两个在老师面前说实话。”
“钟尧,我曾经把你当做我唯一的朋友。”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再也没有谁能够提笔写下那些无法向大众倾诉的心事。
本子上的笔迹从一开始的端正逐渐变得潦草,好似它主人那潦草结束的一生。
许愿轻抚着被眼泪沾湿后氤氲开的墨渍,久久无法言语。
就只是为了一场考试,只是为了一场考试……
她甚至无法准确说出这件事到底该是谁的错,是那个重男轻女的局长,又或者是因为自己能力不够就动了歪心思的钟尧,亦或者是为虎作伥的张狂。
那晚上在天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当事人,再也第四个人知道了。
时间可以掩盖一切,包括不甘与真相。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作为年级第一的钟尧面临考一个好大学,没本事但有个好爹的张狂转到了别的学校继续混日子,两个人或是靠心计或是靠命运,都有一个未来,尽管这个未来不知道算不算光明。
却没有人记得还有一只只靠自己就飞出一个贫穷小山村的凤凰,死在了展翅的路上。
一时之间情绪上涌,许愿也忘了自己这是在节目组设定好的剧本里,将这本日记本牢牢抱在怀中,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要带着这个日记本一起出去。”
徐时久无法避免自己的目光被这样的许愿吸引,他牢牢地盯着许愿,从微微颤抖的眼睫,到顺着脸颊垂下来的发丝。
过了好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好,我们一起出去。”
完成了这个支线剧情后,大家沈默了好一会儿,才终於找回了自己的主线任务——逃出教学楼。
谢温然盯着目光落在别处的徐时久,清了清嗓子,拉回了他的思绪,“你刚刚叫大家等等,又是为了什么?”
徐时久立马挪开眼神,“如果谢教授的推论没错,那我们一层一层地找太浪费时间了,不如大家分组行动,这样来得快一点。”
大家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沈照手指在五人之间来回比划着,大大咧咧地说着,“我们这有五个人啊,谁单独行动?”
“实在不行的话大家手心手背,听天由命吧。”
“不行!”
“不行!”
两道反驳的声音响起,沈照循声望去,发现又是那两个人。
“我说徐时久丶许愿,你俩今天这是不一起说话心里不畅快是吧。”
许愿馀光瞥了一眼徐时久,而后快速撤走,低头嚅嗫着,“我丶我怕我万一抽中一个人……”
虽然按照设定,这栋楼里应该没有人在,但谁知道节目组会不会特意为许愿准备一点“意外惊喜”。
一想到可能会从哪里蹿出个人来,许愿先是一抖,而后都不等脑子先反应过来,自觉地往徐时久身旁靠。
“那行,那你不用参与,”沈照信了她的话,转头又看向徐时久,“那你又是为什么不接受我的提议。”
徐时久先是沈默了两秒,而后又理直气壮地盯着沈照,“那太耽搁时间了。”
沈照气得头顶冒烟,徐时久跟他理论的这会儿功夫,他们都能直接分好组了。
“沈照和晏回,你俩去一楼,有什么动静你俩也跑得快;谢教授,麻烦你去二楼看看,找到东西之后我们在一楼门口集合。好了,大家快行动起来!”
说完,徐时久也不等别人反应过来,拽着许愿的手腕就往楼下跑。
沈照楞了两秒,才开始反应过来,冲着徐时久的背影大声怒骂了一声,“靠,这人偷袭,不讲武德。”
许愿被徐时久半拉半拽地下了楼,微风逆着两人的方向,吹起了许愿的裙角。
外头的日光透过镂空的墙壁照了进来,在地上形成了一圈圈方片形状的光斑,许愿被这些光亮照射着,有些慌张,好像自己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在这样的光照下无处遁形。
她只好手忙脚乱地踩上去,试图掩盖自己的心动。
是的,心动。
许愿在刚刚,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
在提到分组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要和徐时久一个组。
除了徐时久,她好像无法全心全意信任别的人。
听到楼上隐约传来的骂声,徐时久没有生气,反倒理不直气也壮地笑了笑。
看得许愿心中一颤,张了张嘴想要问他一句为什么会选择和自己一组,但又有些踌躇。
在馀光瞥到走廊上的摄像头后,许愿彻底噤了声,挣扎着甩开了徐时久的手。
“快丶快找线索吧……”
许愿快速扭过头,打量起了左侧的教室。
徐时久脸上的笑意一滞,很快便恢覆如常,投身进了找工具的任务中。
好在节目组也知道自己给的时间不多,并没有在找教室这一步上设置太多障碍,徐时久一眼就看见了前方有个教室没关门。
顺利进入教室后,两个人四处摸找着,很快便在讲台抽屉里找到了一张纸条。
“教室里有一盏灯坏掉了,请勿随意拨弄开关,以防事故发生。班长已经找后勤处报修了,师傅来查看过故障缘由,将在下午放学之前来修理,请同学们不要随意乱动师傅留下的工具箱。”
接着,他们就在讲台的正下方看见了纸条上写着的工具箱,箱子上有一把锁,旁边还放着一大串的钥匙。
那钥匙的数量多得就像是电影里靠收租金为生的拆迁户手中的一样。
徐时久将钥匙串放在掌心中打量了一会儿,快速挑选出了被锈迹侵蚀一看就是很久没用过的那些,又排除了几个长度明显和锁扣不符的钥匙,在接下来的十把里挨个试了试,,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打开了工具箱。
箱子里,果然放着一把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