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被教导团的战士们押解着,跟随马超踏入了军部营地的蜿蜒小道。
营地隐匿在深山老林之中,简陋的营帐与窝棚错落其间,四周戒备森严,哨兵们身姿挺拔,目光如炬,在各自岗位上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马超一路问询,寻到那座敌工科的窝棚时,额头上已满是汗珠,他抬手抹了一把,冲着窝棚门口高声喊道:“报告!”
声音刚落,一位身着补丁军装的中年男子迅速掀帘而出,那军装洗得发白,补丁层层叠叠,却遮不住他身上那股干练劲儿,眼神犀利地问道:“同志,有什么事吗?”
马超“啪”地敬了个标准军礼,声音洪亮:“报告首长,我团发现可疑人员一名,现将他带到敌工科。”
中年人的目光瞬间落在张涛身上,像是猎手捕捉到猎物一般,来了兴致:“噢,你说来听听是怎么发现的?”
马超条理清晰地讲述起事情的原委。前些时日,一群进步学生从新京辗转而来,投奔抗联。此人化名顾北辰夹杂其中。起初,他和同来的人一样,学习,生活。后来经过一场战斗,他才暴露。
中年人听完,围着张涛踱步审视,目光像要穿透他一般,片刻后,抬手指向张涛:“你这个人交给我吧。回去和你们团长说,给他记一功。”
马超领命,郑重叮嘱张涛几句,敬完礼后,带着战士们迅速离去。
敌工科的窝棚内,闷热得像个蒸笼,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黄干事皱着眉,挥挥手示意两名战士,把张涛按坐在一张破旧木椅上,椅子“吱呀”作响,似在抗议这不速之客。
两名战士如铁塔般立在张涛身后,眼神冷峻地盯着他,黄干事则拉过凳子,和身旁准备记录的战士一道,坐在张涛对面的桌子后,清了清嗓子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黄,你可以叫我黄干事,说说吧,你是什么人,来这的目的。”
旁边的战士早已翻开笔记本,笔尖悬在纸面,蓄势待发。
张涛神色坦然,迎上黄干事的目光,不卑不亢道:“对不起,黄干事,我无意冒犯,你级别不够,我要见杨军长。”
黄干事先是一怔,随即嘴角上扬,笑出了声:“呦呵,你谱还挺大,杨军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现在只能老实交代才有活路,好好想想,身为华夏人,不思抗日救国,却给小鬼子卖命,当走狗,助纣为虐,背一世之骂名,值得吗?”
张涛身子微微前倾,表情急切且诚恳,双手不自觉握紧:“我不是汉奸走狗,我的身份只能对杨军长讲,请你把我的事告诉杨军长,并转告他蒲公英三个字,我有重要情报交给杨军长。我能说的就这么多。麻烦黄干事请示下杨军长。”
黄干事摩挲着下巴,思忖良久后道:“好,姑且信你一回。”言罢,叮嘱身旁战士盯紧张涛,转身大步迈向军部。
军部相较于普通窝棚,不过是稍显规整些,一座木质小屋稳稳立在一片相对开阔之地,屋顶的茅草厚实整齐,墙壁用粗木加固,人走进屋内,起码不用再猫着腰。
黄干事到时,屋内杨军长正与刘主任对着一张泛黄、满是标注的地图探讨军情,两人神情专注,比划着、低语着,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黄干事轻咳一声,高声喊道:“军长。”随后便静静伫立在一旁,杨军长抬眼瞥他一眼,瞬间心领神会,摆了摆手道:“没事,说吧,刘主任不是外人,说起来你们还是同行呢,他是第二军敌工科出来的,以后你们多交流。”
黄干事挺直腰杆,开始汇报:“报告军长,教导团送来一名可疑人员,他化名顾北辰,从新京跟随进步学生加入抗联,在一次战斗中,暴露出枪法出众,身手不凡等疑点,和他的学生身份不符。
另外在之后的撤离途中,连长马超发现他还会日语,有鬼子宪兵队特高课的证件。”说完,双手恭敬地呈上张涛的证件。
杨军长接过证件,翻开仔细端详,眉头微皱,抬眼问道:“他交代了吗?”
黄干事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没有,不管我们怎么审问,他都一句话,要见军长您,对了,他还让我给您带三个字:蒲公英。”
此话一出,原本专注于地图的刘主任身形猛地一僵,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迅速转头看向黄干事,问道:“你说这个人是从新京来的?还有他是不是说了蒲公英三个字?”
黄干事点头如捣蒜:“没错。我亲自审的,他就是这么说的。”刘主任忙对杨军长道:“军长,可以把证件给我看看吗?”
杨军长二话不说递过证件,刘主任一把接过,目光死死盯在证件照片上,眉头紧锁,似在努力从记忆深处挖掘什么,突然,他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惊喜与恍然:“军长,这人我认得,黄干事,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黄干事望向杨军长,见军长点头默许,连忙应道:“当然没问题,请您跟我来。”说罢,转身快步走出木屋,带着刘主任朝着敌工科窝棚匆匆而去。
张涛在闷热昏暗的窝棚里,额上沁出细密汗珠,双手不自觉地在膝头握紧又松开,看似稳坐如钟,实则内心像被猫抓挠般焦急,每一秒流逝都似拉长的丝线,煎熬难耐。
正焦灼时,窝棚外沓沓脚步声由远及近,如急促鼓点。
“哗啦”一声,门帘被猛地撩起,黄干事率先踏入,身形带起一阵风,他侧身让道,随后刘主任大步迈进。
刘主任刚入窝棚,眯着眼,待适应那昏沉光线,目光梭巡一圈,便锁定了椅子上的张涛。
刹那间,他眼眸骤亮,几步跨近,双手如钳子般紧紧握住张涛的手,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老六同志!真没想到,在这能碰上你呐!”
张涛闻声,腾地起身,眼眶泛红,手上用力回握,力气大得指节都泛白,嘴唇哆嗦着:“老大同志,我也没想到能遇见你,能再次看见你,真是太好了!”
黄干事满脸疑惑,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忍不住插话:“刘主任,你们这是老相识呀?”
刘主任仍紧攥着张涛的手,转头回应,眼角细纹都透着欣喜:“岂止相识,我们在新京那虎穴里并肩作战,枪林弹雨都一道闯过来的,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过命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