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个冬夜。
那天之后,方知雨总会回忆起小行星降临前的夜晚。雪落之中,不夜城的灯光琐碎如星,年华正好的女人站在危楼之上,好像不会老,也不会死。就像一个美丽的永恒,足够对抗所有无常。
对方知雨而言,命运是很多年前一颗撞向窗户的石头,一滴在苍翠中飘落的雨,和一道充斥她视野的白光。很多年后,她在雨中倒下,眼前还来不及过走马灯便坠入黑暗。
如果那时,她脑海里的电影能以站在雪落中的吉霄来落幕,该多好。
一想到吉霄,缠绕住她的各种愁绪好像都立刻散开。眼前的一切也随之消失:
乘客不见了,地板上的大字连同车厢都不见了,最后连她自己也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公司的吸烟室。
在落雨的窗前,女人夹着烟跟人谈笑,既生动又明艳。
她抬起头来,轻轻一吹,再多年的云雾也消失不见。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喜欢女人。
第6章 怪病
方知雨这两日失眠。隔断间原先的女邻居搬走了,一张床位大小的地方,最近却搬进一对年轻男女。夜晚有时不控制音量,扰得方知雨忧惧不已。
但是,要她去跟隔壁明说提意见,她又断然做不到。就跟住同一屋檐下的其他几户一样,听着便听着,谁也不说什么——至少现在还没有。
上个冬天结束前,她刚调整好睡眠,脱离安眠药两个多月,实在不想再吃回去。
幸好网购的耳塞到货了。戴上后,静音效果确实不错。
本以为能在周末睡两天好觉,却在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
她又梦见了那个小盒子。
那是一个简单的纸盒,用作业纸折的。全班同学都在传阅它,偶尔能听到他们在看到时发出的笑声。
好奇那个纸盒里装着什么,在梦中,方知雨一直翘首以盼。
终于,盒子传到她面前。
是像火柴盒那样的结构。拉开它,就能知道大家发出笑声的秘密。
方知雨拉开纸盒。
然而那盒子里装的,竟然是一张寸照。短发少女的脸被涂黑,上面还划一个大大的叉,像是要否定她的所有。周围添了些潦草的花圈。正中还写了四个黑字,“永垂不朽”。
原来,让所有同学发出笑声的盒子不仅是盒子,
还是一口棺材。
方知雨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是巴掌大的隔断间,没有窗,也没有黑夜白天。
这里像另一口棺材,令她做了噩梦后因为找不到安全感,更加折磨。
在颤抖中,方知雨的惊恐眼看又要发作,抓过手机来数一个60秒,摸向手腕测脉搏,想知道自己的心脏一分钟跳多少下。
数字无比正常,她却还在慌乱。觉得心跳砸着胸口,喘不过气。
又是几十分钟过去,努力让自己入睡的方知雨睁开双眼,绝望地看着黑暗。
终于,她还是屈服地伸手,摸出那板既能让她进入睡眠、又能缓和病症的白色药片。
……
礼拜一,方知雨顶着一双黑眼圈来出工。
药效还在,脑袋浑浑噩噩,胸口也因为睡眠不足感觉憋闷。原本就状态不佳,又恰逢公司月会,总部上下一团碌乱。她这样的小角色无份去开会,不能趁机看看吉霄;却有份把部里参会人员的杂务全部包办,忙得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就连下楼去取印好的吊牌,也要趁午休时间。等换吊牌的师傅来,又急忙丢下正在吃的外卖,过去盯着他取下“设计部”,换上“品牌部”……
一旁吃饭的马良看看吊牌,又看看老李空出来的办公桌,跟方知雨悄声抱怨:
“要是下个月坐那的真是一帆,还不如老李!”
烦恼完,马良让她先去吃午餐:“这边我盯着就好。”
方知雨谢过马良回工位,一边扒拉有些凉了的卤肉饭,一边终于有空看看手机。
工作群里有人发月会记录,有人发部门简报。最后,所有相关人员都要公式般回答:“收到”。
而最后一个“收到”,发送者赫然是——
“事业部-及时雨”。
确定周围无人,方知雨悄悄点进吉霄的主页,翻她的朋友圈。一条条读完又退回来,放大吉霄的头像细看。
这照片是穿职业装拍的,满满的职场精英感。跟她在暗道里堵着人拥吻的样子可完全不同。
又想起那天晚上,她被吉霄引领着吻住,后来竟跟她顺利地唇舌交织……
真不可思议。光是回想都让她面红。
在此之前,方知雨的亲密经验少得可怜。确切地说是只有过一次。且就是在来宁城后才发生,体验还是恐怖电影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