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到这,就听方知雨继续:“我?爸他是死在床上的,在跟人做那件事的时候……但对方不是我?妈妈,而?是出轨对象。”
吉霄心中诧然。
难怪说起婚外恋,方知雨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但是第?一次意识到我?自?己这方面的问题,却是在高三。”方知雨说,“妈妈确诊后,有一天?我?去山上打理茶田,摔了一跤。当时我?独自?在田间,一想到我?如果突然死在那里,就没人照顾妈妈,就变得过于?恐惧。明明没摔多厉害,却心跳加速、呼吸不了,怎么都站不起来。”
“之后几天?我?连山都不敢再上,感?觉那里很可怕。身体也出现了各种各样?难受的症状,还?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后来去了县医院。家里不能没有我?,就算是绝症,我?也必须知道了才能安排好之后的生活。结果一切正常,根本是自?己吓自?己。”
“当时挂的是内科,医生说我?是神经衰弱,给自?己压力太大,开了药。除此之外她还?教我?用皮筋解压,并?且让我?每天?坚持运动40分钟。我?问她爬山也算吗?她说爬山很好啊,能强身健体、改善症状。就因为这一句话?,我?再也没有在山上犯过病。”
“那次好了之后,每隔一年?半载又?会发作一下,但都没什?么大问题。直到妈妈离世……是从那之后,我?开始用上了安眠药。后来就来了宁城。我?跟人约会,他却在密闭空间里强吻了我?,让我?一下就想到爸爸的死,翻了病。这次来得尤为猛烈,被那个人抱在怀里,我?根本没办法疏导自?己,幸好他叫了救护车。是在宁城医院,我?才第?一次听到‘焦虑症’这个词。”
“其?实很惭愧,在救护车上,我?的症状就慢慢平息了。因为当时在我?身边的是医生,那个人也没能再抱着我?。知道他不会对我?做那种事,再加上医院给人安全感?……所以我?当时就没事了。这个病总是这样?,很尴尬的,每次去就医都像在大惊小怪,检查做过一通,却都没有问题。”
“什?么叫没有问题?”吉霄听到这里说,“不是都确诊了吗,心理疾病也是病啊。”
方知雨听到这才释然地一笑:“也对。”
吉霄一边回想书中的解释,一边跟方知雨总结:“所以你害怕的不是床,也不是跟人亲密,就像你那时害怕的不是上山,而?是死亡、是恐惧本身,对吗?你看,那时候医生跟你说爬山有益健康,你就没有再在山上犯过病。”
方知雨有些惊讶吉霄怎么知道的这些:“就是这样?的,”她说,“何医生,啊,就是我?后来遇到的一个非常专业的心理医生,她也这么说。她说焦虑症最有效的治疗方式之一,就是改变认知。”
何风还?告诉她,当症状来临时,可以想象有一股暖流在腹间凝成。想象灵魂最空洞、幽暗的地方慢慢长出参天?大树。它?碧绿光辉、丰茂璀璨,朝着天?际不断延伸,将你从泥泞中托起来。你会因为它?感?觉安全、感?觉温暖。它?的名字叫做,“勇气”。
人与人的羁绊,梦想,热爱,信仰,甚至是迷信……这些能给人以精神支撑的存在对于?患者来说,都可能成为救命稻草、成为勇气的来源。你要借助它?们的力量来告诉自?己,你所恐惧的东西?并?不危险,即使触碰它?、感?受它?、经历它?,你也不会死,会很安全。
“体检结果很健康,没有器质性病变。躯体所有的负面感?受都是神经给你造成的错觉。”何风说,“会得这个病并?不是因为你比别人更胆怯、更怕死,只是因为你更敏感?,更容易感?知到危险。所以从另一方面说,得焦虑症也有好处——它?会让我?们更加关注自?己的健康。会得这个病,说明你很渴望活下去,比常年?不去医院体检的人又?好一些。”
方知雨在回想中放空自?己,就要被混沌的潜意拖曳入梦,却在这时听到吉霄的声音浮浮沉沉传入她耳中,令她在现实与梦的界线上反复徘徊:
“你父亲那个事,其?实带着很明显的特征,”吉霄说,“男和女、婚外恋。但我?却是单身,是女人,跟那些特征完全不相关。这才是我?们亲密了你却没有发作的理由。”说到这她自?嘲地一笑,“所以你说想要我?协助治疗……竟然都是真话?。难怪你对我?穷追不舍。”
方知雨迷迷糊糊,顺着吉霄的话?答了一声嗯。但又?口吃含糊地补充道,不仅如此——
“还?因为跟你做那些事,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