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都过?去好久好久了,久到甘棠都快要忘记。
她没把视线转向他,而是先转眼?往那两个女?生方?向瞅了一下,才眼?波流转,轻声道:“我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受欢迎。”
陆一舟扯唇,眉眼?清正,声音温凉,接了她这句寒暄的话:“受什么欢迎?”
甘棠转过?头看他,说话时小?梨涡很容易旋开一个涡:“你听见了吧?”
陆一舟眼?神清淡,将眼?底贪婪完美掩饰,嗓音有些天?生自带的冷意:“没听见。”
他眼?神在她脸上扫过?,刻在记忆深处的面容依旧明媚活泼。
她再也不会将脆弱轻易展示给他,再也不会在右手受伤以后,哭着拽紧他,泪眼?朦胧问他:“陆一舟,我该怎么办?”
她在他面前,变成了一个包有透明保护壳的甘棠。
她好像变得强大了,变得只?往前走了,变成了他想象中她应该成为的样子。
可是他心?底一片荒凉。
陆一舟的眼?神太浓烈,不像坦荡,也不像不甘。他眼?底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直直朝甘棠投射过?来?时,仿佛把人?心?绞得发颤。
方?艾婷站在门边,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的夏夜,他们三个躺在院子里?乘凉。
那夜繁星太亮,他们一人?一个蒲扇在手边摇晃,躺在竹椅上仰天?看月亮,香樟树上的蝉鸣窸窣作?响。
方?艾婷和甘棠吵闹的时间很多,但是安静的时间也不少。
吵闹是为什么吵闹呢?
大概是外公或是许、刘二位老师夸一下甘棠,她在乐团里?威风惯了,光芒一下被个外人?抢走,就会借个由头找甘棠的不痛快。
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能是受欺负的性格?
甘棠当然也会反击回去,一小?团跟她扭打时,小?嘴巴里?还叭叭不停,咋咋呼呼,直直往人?心?窝子上戳:“你就是不行,你弹得就是没我好!”
小?孩子心?眼?哪有那么深?方?艾婷掩饰都掩饰不好,大人?们一眼?都能看出来?,很多时候都会照顾她的情绪。
两个人?在某段时间能达到一种奇妙的平衡,得多亏于大人?们的端水技术高超。
因?为她们那时候参加的比赛少,攀比范围大都只?局限于一个小?小?的乐团,因?此他们和平共存了很长一段日子。
最后一次乘凉大概是在十五岁,方?艾婷尚能克制住心?里?的刺。
她闭眼?快要睡着,朦胧睁眼?,在看见前面两个人?靠得越来?越近的时候,就会突然欠嗖嗖出声“哦哟哦哟”。
陆一舟的不满她全?视而不见,她就喜欢看甘棠被吓一跳的样子。
所以甘棠依然很爱揍她。
她真的没想过?把甘棠的手弄受伤,只?是嫉妒在一瞬间汹涌冒出了头。
后来?的事?再也无可转圜。
演出会场,坐在听众席的两个人?没注意到后面的方?艾婷。
甘棠不着痕迹避过?了陆一舟的眼?神,她说:“没听见就算了,等人?姑娘加你微信的时候,你大抵就知道了。”
陆一舟看着她,眼?眶微红,低头一笑,转瞬之间,倒是云淡风轻:“团里?是有挺多不认识的人?。”
林瑜结束排练,走过?来?,看见两人?,眼?神移动过?后,不知该进该退。
甘棠此时起身:“那你慢慢认识吧,我得回去了。”
“不多练一会儿?”
“手痛,回家练,我老公在家等我。”
一句话,不知道哪里?滞住了陆一舟的呼吸。
他再没开口。
演出会场上音乐恢宏,方?艾婷走过?来?,默默坐在陆一舟身边。
沉默半晌,她说:“哥,如果你还喜欢她的话……”
陆一舟打断她,漠然道:“她结婚了。”
空气僵硬,像是把人?身体里?的氧气都抽空。
好像是无可转圜,又真的无可转圜吗?
“那又有什么关系?”方?艾婷握紧拳,盯着他的侧脸,“你能回来?,不正说明你不在乎吗?”
她一向很明白他。
陆一舟淡漠看她一眼?,没有搭腔。
这话听起来?太不道德。
但是,秦屹淮都能抢他的人?。
他凭什么不能抢回去?
多了一个结婚证而已。
又算得了什么?
方?艾婷继续开口:“如果她不回来?,你是不是真的不会原谅我?”
旁人?以为他们分手跟方?艾婷没有关系,但其实她才是最大的始作?俑者,不管是否无心?。
陆一舟没有回答她这一句,起身离开,不管方?艾婷是否会伤心?,只?冷声留下两句话:“以后别?再动她,我也不会再选你。”
很久之前,他就完完全?全?站在甘棠那一边。
方?艾婷肩膀塌了一半,大口喘气,说不清心?底是悲凉还是庆幸。
悲凉在于一个爱她的人?放弃了她;庆幸在于,放弃之后,他们还有修补关系的可能。
大概下午四点左右,天?边的太阳渐西移,周遭人?流量变少。
甘棠和林瑜一起出来?,在这个点,吃饭太早,喝下午茶又太晚。
晚上七点多,等到夜幕降临以后,潦河边会有一场游轮舞会,由吴维举办,连开三天?,他这人?不算花,但确实爱玩,美其名曰适度的疯狂。
之前温思?茗邀请她去,游轮舞会不出去看吹晚风看夜景挺没意思?。但十二月初的天?,晚风一吹,她已经预知到冷了,按她怕冷的小?身板,大概只?会呆在空调房看岸边灯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