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酋长,最近部落如何啊”,盘瓠问道。
长老叹了口气:“有些收获,也遇到不少危险,死了几个人,去年冬天太冷了,部落里老人大都没能扛过去”。
盘瓠低声道:“去年开始是大元年,卯日星官们去天宫参拜,至今还未归,今年夏天恐怕又要大旱了”。
长老听了,脸上的褶皱更深,却也没有办法,只是不停唉声叹气。
盘瓠又说:“我听说南边五百里外的古石山上有人王建城,正四处超募野人,长老若有意,小商可代为联系”。
长老坐在石凳上,沉默许久,压着嗓子说:“他们会缺国人吗?不会骗去做奴隶吧?”
盘瓠保证道:“长老多虑了,那位人王名蛮,从天牛贺州而来,那里的族群您也知道,都是一根筋,干不来这种事的”。
长老却很犹豫,:“谁知道呢,人族的心是隔着肚皮的,有时候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吃起人来比什么凶兽都要狠”。
盘瓠双手摊开了说:“那您如何能放心呢?这次大旱可是六百年一遇,赤地千里也绝非虚言啊”
长老捻了捻胡子,树皮似的皱纹紧紧纠葛,终于说道:“只要你以商民的身份担保,我们过去后能成为国人,春天过后我们就出发。”
盘瓠笑道;“长老还是比某些小野人有见识的,知道商契的力量,当然,我是可以担保的,只是要先说清楚,人王那边承诺的赏赐,可是我独得”。
长老点点头,道:“可以的,我们只求平安”。
又把旁边正假装东张西望的小家伙揪过来。
“子燧,别闲着了,去通知大家,今晚生篝火,开祖会”。
“长老,我们真的要离开山洞,去那什么古石山吗?”燧梗着脖子问。
长老摸了摸燧的脑袋,说:“部里死了太多人,我们熬不下去了,总得给大家找条出路”。
燧眼睛里泛着泪花:“可我真舍不得”。
“去吧去吧,人总要往前走的,再说城邦可比山洞住得舒服多了,到时候我们也是国人而不是野人了”。
燧抹着泪,去通知大家,山洞里欢快的气氛变得凝重。
到了晚上,狩猎的大家都已回来,所有人都在洞口围着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以往是处理猎物用的,现在长老和游商站在上面,长老杵着拐杖,敲击石头,嘶哑的声音传遍四周:“孩子们,大元年就要来了,天地将失序,寒冷,干旱,飓风,暴雨随时来袭,去年冬天就是前兆,所以我决定带大家去南边的古石山城入邦,届时大家都可以成为国人,有人王庇佑。”
下面有个披兽皮穿草鞋中年男人的举起手,长老问道:“冀,你有什么问题?”
“长老,有这么好的事吗?到时候大家过去了,被人王下锅煮了怎么办,以往周边也听说过这样的事”。
四边也有不少人点头附和赞同。
长老抬了抬手:“大家安静下来,我知道大家的顾虑,只是这次情况确实危急,不过也不用太过忧虑,商使将为此行担保,愿签下商契,确保我们成为国人”。
盘瓠上前一步,举起挂在腰间的一块鸟型白玉,在篝火闪烁的红晕中,迸出洁白的光,于空中化作一个个图形,所有人看到时便明其意,是神文,燧直瞪着眼睛,惊叹的看着这从未见过的“文章”。
文章书曰:“今坤之野人自往古石山入邦,皆成国人,所赐归商,商之民盘瓠,以名证也。”
下面的人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燧和小伙伴们更是讨论得大呼小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直到长老用拐杖敲击石板,大家才渐渐安静下来。
在昏暗的火光中,长老苍老的脸更显哀沉,:“大家都看到了,尊贵的商使已经用自己的名做了担保,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
大家都沉默了,没有什么再说的,似乎已经预感到将离开这片养育自己的山林,前往未知的城邦。长老咳嗽了一声,沙哑的声音落下:“开始表决吧”。
人群顿时喧闹起来,有的人沉默不语,有的人面红耳赤的大声陈说,有已经下定主意,将手中打结的茅草交给长老。
燧找到正在纠结的牙:“伯牙,你怎么看。”
牙盘弄着手里的茅草,低声说:“还能怎么看,我们有选择吗?去年已经是扛不过去了,今年开春,山后的小溪开渐渐干涸,我们得找活路啊”。
燧骂了一句:“这该死的贼老~呜呜”。
还没骂完,就被牙捂住嘴,训斥道:“住嘴,苍天有可有眼”。
燧掰开手,愤愤不平,诅咒道:“总有瞎的一天”。
篝火填了两次柴,部落的成年男子也大都交上自己手中的茅草,长老将打结的和没打结的分成两摞,展示给大家,打结的高高一摞,没打结的了了几根,长老环顾四周,看到的都是严肃的脸,说:“辰龙之月始,部落就出发吧”。
好像有人哭出声,也好像是幻觉,在一片寂静中,盘瓠说了:“既然定了,那就老规矩让孩子来签契约吧”。
长老将燧叫上来。
燧灵活的跳上石台,好奇冲淡了哀伤。
“伸出手来”,盘瓠用鸟型白玉的鸟嘴啄破燧的手指,染了一滴血,燧没有感到疼痛,拿起手仔细一看,也没有伤口,空中的白光神文顿时被吸进白玉,鸟嘴尖那点红色却不曾消退。
盘瓠举着白玉,高声喊:“契成”。
长老举起拐杖,声嘶力竭的喊道:“祭舞,起。”
部落人无论老少,都开始围在篝火边上,手拉着手,跳了起来,嘴里呜咽的唱着:“宙均开天呀,颛顼触地,娲氏抟土哟,人之所来。祖巫十二,都天神煞,十日凌空,万灵俱焚,凤舞龙飞,四海咸平,金旨天降,呀,天黑了,天黑了,进洞去,避天明”。
古老沧桑的歌声似在回溯过往,却被人们描绘现在的悲伤,忽然有人跑到祭舞中央,疯狂的扭动起来,一边哈哈大笑:“大家在担心什么?我们是要去成为国人的,又不是去当奴隶,好日子就在后头了”。
那欢快的舞蹈爽朗的笑声感染了一些人,开始有人加入,渐渐的人多起来,后来在篝火边的都是欢声笑语载歌载舞的人,大家好像忘记了悲伤,幻想着未来成为国人的好日子,大声讨论,吃肉吃果。
盘瓠坐在篝火旁,看着这些乐观的人的歌舞,不觉露出微笑,脸上的白毛也随风飘荡,不觉间,忽然被扯掉一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