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过此事,可并不代表忘了。
陶慕然记得很清楚,更没忘记自己拒绝的理由。
可是……那些话语却逐渐模糊,像被雨水打湿的书卷,连字迹都晕开了,洇出圈圈点点的水痕。
他的担忧、他的惧怕和他的犹疑、他的怯懦并未消失,但却神奇地减少了几分颜色,不再如浓墨一般梗在心头。
而像甜滋滋的糯米纸,被人用温热捂化了。
陶慕然的心底甚至蔓开渴望,他忍不住幻想,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下一次见面又会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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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到搬家时,杜茗斯来了兴致。
“怎么说也算是乔迁之喜了,这你不得请我去暖暖房?”
并未认为自己乔迁的陶慕然无语凝噎了半晌,但还是给面子地发出邀请:“那你来呗,一起吃顿饭,但我可不会下厨。”
杜茗斯计谋得逞,乘胜追击:“啧,听说某位江影帝也和你同个小区啊,你这不请人家吃个饭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陶慕然微笑警告。
但杜茗斯可不会见好就收,他清楚陶慕然的脾气,娴熟地卖起了惨,“哎呦,人家过几天就要离开宁城了,临走前不替好朋友把把关,我这心也放不下来啊……”
最终,陶慕然磨不过杜茗斯,只好组了个局,他朋友不多,知心的更少,于是满打满算也只请了杜茗斯、江覆、宋屏,随后江覆又拖家带口捎带了一只何风池。
本来他还想请陈诩的,但人家突然又飞回国外,说是导师找他有事。陶慕然无奈,只能下次再约了。
傍晚,江覆手机响起一声特殊的提示音。
他瞬间来了精神,打开微博,果然那串乱码小号更新了微博。
[@iiirosswew:明天搬回家……好吧,勉为其难地承认一下,其实我也有点想你]
江覆握着手机,石化般地顿在了原地。
等等,眼前突然有点重影,该不会是自己的错觉吧?
他他他,没理解错吧?
这个“你”,除了自己,还会是谁?
一瞬间,江覆脑海里飞速掠过许多剪影,从两人心意互通山盟海誓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全都幻想了个遍。
想得他热血沸腾恨不得带着户口本从御景湾跑到民政局,再从民政局跑到电视台向全国朋友昭告喜讯。
终于,尚存的理智唤回了他的智商,他告诫自己别发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目前虽然局势大好,但并不意味着然然彻底打开了心扉。
他清楚陶慕然的顾虑,自然也懂得对方的犹疑。
他并没有后悔自己选了一条难走的路。
而是在庆幸,庆幸这些天的表现给陶慕然带来的都是积极的情绪,庆幸自己的行为并未给对方造成困扰。
这就足够了。
等待并不会痛苦。
相反,江覆觉得等待一棵小芽从冰雪里破土而出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他会替小芽寻来最舒适的阳光,浇灌最甘甜的雨露,一点点捂热裹在外面的冰雪。
等待也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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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回御景湾那天,陶慕然家里难得热闹了一回。
从他记事开始,这栋房子里就没超过四个人过。
更别提他今天请的这四个人一个比一个能唠。
杜茗斯就不必提了,从小是个碎嘴子的。
至于江覆,他要是有心和人闲聊,能把话题从北冰洋扯到东土大唐。
连带着何风池也成了他的专属捧哏。
而宋屏,陶慕然望了他一眼,默默想到早知道不请宋哥了。
宋屏可是个人精,恨不得长八百个心眼子,早就看出了他和江覆这不清不白的关系。
捅破窗户纸是一回事,没捅破又是另一回事。
在陶慕然有意隐瞒的情况下,宋屏被迫忍气吞声地装傻,时不时用半阴半阳的眼神在江覆身上扫几下,再露出个阴沉沉的笑。
陶慕然……陶慕然打了个寒战。
在座几人都算同行,坐在一起自然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陶慕然猜测:杜茗斯来之前肯定打过草稿了,全场风向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来之前,陶慕然以为他说的“把把关”都只是玩笑,没想到他竟然要来真的。
杜茗斯笑道:“话说我和江老师也算是合作过,没想到今天还能有缘再见。”
江覆答道:“缘分嘛,妙不可言。”
“作为慕然相识多年的好朋友,我这还是第一次看他家里这么热闹,哎呀,真感动。”
陶慕然斜眼,踹了杜茗斯一脚。
江覆戏瘾上身,庄重而严肃,宛如肩负着什么使命,“放心,认识我之后,慕然绝对不会再孤单了。”
杜茗斯和江覆对侃了半天,也没分出个高低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