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草木繁盛,一条小道蜿蜒在一片低矮平缓的密林中。萧长鸣骑着枣红马走在最前面,并时不时挥动短刀,砍掉树枝,给身后之人开路。
他身后紧跟着的是蛇族大将委无遗大人,这位大人一身光亮的灰色长袍,盖着兜帽眯着眼,晃晃悠悠的摇着纸扇,似乎十分享受这林间的潮湿与凉爽。最后面的褐色马背上,是狼族参将秋连目大人,此刻他正闭着眼睛,放任坐下的马儿随意前行。
他们从辛雀国打扮成行商的模样一路骑行,连日的暴晒让众人苦恼不已,尤其是这位本来就体态肥硕的蛇族大将。难得此刻阵雨过后,山里阴凉潮湿,这位大将便让众人放慢脚步,好多享受下林间的舒适。
这次司刑正安排他问责蛊司赞寒墨,只是件很小的差事。但他秉持着求证的心思先去了辛雀国,打探宗门对此事的反应。
此地有间万方茶坊,是开在乡野路边的一个小破店。但是和垂野客栈一样,也是魔界打探消息,监察人间之地。
他在茶坊呆了两日,不曾想,并未听到宗门对此事有报复之意。反而遇见了委无遗和秋连目两位大人。这位蛇族的大将是高月城中出了名的好耍逗乐之人,虽然身居高位,但从来不将位阶放在眼里。行事都是随性而为,又得蛇族将军信任,萧长鸣早已仰慕已久。于是几位便在小茶坊里把酒言欢,称兄道弟了几日。
酒桌之上,委无遗大将对众人坦言在西南某国做了一件大事,足以振动天下。问及萧长鸣,他便将寒墨闹相府,自己前来问责之事一并说了。委无遗猜到事关本轮宗旧仇,便也要一起前往。那秋连目参将是寒墨同族,又是他父亲旧友,便也一起跟着来了。众人商量好了一路扮作客商前往,萧长鸣这才通知沉玉提前带人到场。
众人走出林子,来到一座山头之上。远远看见垂野客栈的引路旗在逐渐昏黄的天色中随风飘动。委无遗多大人见日已西斜,天气凉爽,便褪去了兜帽,松开衣襟,催促另二位与他一鼓作气朝垂野客栈疾驰而去。
不出半个时辰便已到了客栈门前。栈主沉玉早已在客栈门前等候,将三位迎了进去。来到留仙园内,中堂之上,寒墨早已低头颔首跪在地上待罪。萧长鸣一见此景,心中略微一惊。此次来凡间走之前他已打听过寒墨,别人都说寒墨性格孤僻,难服约束。如今一看竟然也能谦卑至此,实在是出乎意料。
他朝委无遗和秋连目大人看了一眼,大将大人给了他一个眼神,他心中神会,便走上前去。
寒墨听得身后脚步声靠近,将身子放的更低了。沉玉上前说到:“大将大人,参将大人,刑司赞大人。这位便是蛊司赞寒墨了。”
寒墨恭敬说到:“小人自接到刑司使公文,便每日自省。深知行事鲁莽,劳驾三位屈尊问责,实在羞愧难当。”
萧长鸣已探清宗门的反应,便按律简单申斥了一番。哪知话还没说完,那委无遗大人不冷不热的“嘿嘿”两声。
众人见他突然出声心下都纳闷,只见他似笑非笑走上前,对萧长鸣说到:“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刑司执行律法。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简单随意的。”
这话让萧长鸣和寒墨同时心下着慌。萧长鸣红了脸,说道:“卑职惶恐,还请大人赐教!”
他听见这话又笑了:“你我兄弟,职司不同,哪有什么赐教?你好歹要问问事情源由,是不是?”说完便走向前去。躬身问寒墨:“你就是前典司御寒书的弟弟?”
“是。”这也是寒墨第一次见这位大人,根本不清楚这位的行事风格。
“你兄长当年也是难得的人才,只是被一个凡间女人算计了,实在是可惜!你这次打的褚云国师,就是本轮宗的门下吧!”
“禀大人,是的。”
“听说你救下了宰相之子,然后教了他一点本事,就带着他去找花山寂长报仇去了?”
“是的,大人,小人就是想羞辱本轮宗的门人,好让世人知道宗门修行多年的国师也不过如此。”
“不不不,你的仇人,是那个春山语。她马上就要飞升了,你这时候主动去惹她的门人,应该不是只是单纯的找茬吧?”委无遗大人的声音轻飘飘地从头上传来,没有一点威严,却让寒墨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
果然,不等他回答,委无遗又说道:“啊,让我猜一猜。一个花山寂长,一个宰相公子。你偏偏找上了这两个人,莫非这两个人身上有什么秘密?我猜是那个宰相公子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你想要的吧?”
他说完就饶有兴味的看着他,寒墨虽低着头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大人明鉴,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而已,是我用来试药的。”
“哦?是吗?春山语马上就要飞升了,再不找她报仇你就没机会了。”
“大人,那个贱人如今修为远在我之上,小人实在是有心无力。”
委无遗的脸色渐渐阴了下来:“能力不够还可以修炼,还可以找帮手嘛,你要她死的话,我族中难道还做还到吗?”
“可是,如今她已经得到神谕,再贸然动手怕是会挑起神魔大战!”
委无遗听到这话,嘴角抽了两下:“哼,哼哼,我今日有些累了,萧兄弟,剩下就交给你啦!”说罢甩袖离去了。
众人见状都摸不着头脑,只有那沉玉过了片刻才反映过来,对萧长鸣拱拱手,拉着秋连止大人出去了。
寒墨听见动静,抬头看时,只与萧长鸣四目相对。
“刑司赞,按理说我在人间找宗门寻衅,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萧长鸣苦笑一下:“如今要看这位大人的了。”说罢也想转身离去。
寒墨连忙起身:“刑司赞,且留步!”
萧长鸣转过身来,只见寒墨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盒子。他拉过萧长鸣的手,将盒子压在掌下。说道:“刑司赞远来辛苦,这个是我蛊司的冥灵丹。此物服之可以静元神,稳内息,助力修行,恢复伤势有奇效。这玩意儿本打算是作为将来晋升蛊司御之时上呈评比所用。还请您先替我品评一番。”
萧长鸣忙不跌缩手,却被寒墨握住。他又说道:“刚刚那位大人我也已安排妥当。诸位数日奔波,理应好生调养。这是我身为蛊司赞的份内之事,与他事无关。”
萧长鸣无奈,收了手,拢了袖口。说道:“这位大人不愧为将军面前的红人,行事真雷厉风行,让人敬畏。”
寒墨不知他们之事,附和道:“从来只听说这位大人以奇功一路高升,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能与这位大人做兄弟,得他亲自指点,你日后的前程也是不可限量的。”
萧长鸣微微笑了笑:“兄长说笑了,这位大人才在人间西南几国中做了件大事,回去以后可估计就要如日中天了,哪是我这样的小角色可以攀附企及的。”他又转过来对寒墨说道:“今日申饬,实乃职司所在,还请蛊司赞见谅。”
寒墨忙扶住他的手,与他客气一番,再无其他闲话,便各自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