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思成和鲁小威抵达北视监控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房间不小，只不过人不多。
可以坐下几十号人的房间，现在只坐了十几位工作人员，正面放着一台彩色电视，正播放着春晚。
艾部长正和两男一女交谈着，双方都五十多岁的模样，看到两人进来，艾部长笑着招了招手，对其他人说道：“说曹操曹操到，各位领导，他们就是这部剧的主创：北视鲁小威主任和许思成导演。”
鬓角花白的妇女转过头来看了看他们，微笑着颔首：“很年轻嘛，说明我们的同志还是有冲劲的。”
“领导好！”问好之后，鲁小威就被叫过去询问一些拍摄中的问题，而许思成则找了个角落，准备坐下来休息。
今夜的时间还长着呢。
可刚走到沙发旁，他赫然发现，居然有人比他们到的更早！
郑小龙！
“很意外？”注意到他的目光，郑小龙微笑道：“用不着这么防备吧？”
许思成在一旁坐了下来，笑容无可挑剔：“哪里，没想到郑副主任愿意来，好久不见。”
郑小龙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嗤笑了一声。
装得真好啊。
现在怕不是心里打算怎么弄死自己吧？
他淡淡道：“确实挺久了。”
“不得不说，小许你是会找机会，也是能抓住机会的人。”他侧过头，压低了声音道：“可有些时候，机会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等着你，你说呢？”
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双方的关系不能说势同水火吧，也能说一句两看生厌。所以郑小龙根本没有掩盖自己的意图，上来就单刀直入。
许思成保持着职业化假笑：“我不明白郑副主任是什么意思。”
郑小龙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外人看来，就像长辈对晚辈的鼓励那样。
他的声音更加低沉：“听说这部片子在国外拍摄出了点事？”
“出了事，肯定要有人负责，也肯定会讨论出一个结果。”
说到这里，他画风忽然一转：“我听说这部片子还没卖版权吧？”
“正好我们和各大电视台都比较熟悉，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看似不相关的两件事，可已经不需要说得更明白了！
你以为，偷渡事件就这么结束了？
你以为，你能播了，这件事就完了？
不。
完不完，爷说了算！
郑小龙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小许，你还年轻，你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蛋糕有多大，我们可以理解，可以原谅你。”
“但你不能一口吃完，一点儿不给别人吧？”
“吃独食，是会出事的。”
许思成平静开口道：“郑老师。”
“与其说那么多，不如坐下来先看看？”
他抬起头，看向对方，微笑开口：“想必，今晚不知道个收视率就睡不着的，怕不只是我吧？”
还抱着侥幸心理？
郑小龙当然知道，如果这部片子内核没问题，而且收视率大爆，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
可是！
大爆……你能爆得过《渴望》？
新人执导，国外拍摄，从未触碰过的题材，哪怕全国只能看央视，但那能爆多少？
30%？
40%？
他目光眯了起来：“许编剧，今晚时间很长，我陪得起。”
“不过事到临头，可是要加价的。”
别给脸不要脸！
许思成没再理会他，而就在这时候，春晚主持人赵中祥老师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在春节联欢晚会之后，由制作过《渴望》的电视剧制作中心北视中心，投资一千二百万人民币，在美国纽约实景拍摄的19集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将于联欢晚会结束之后十分钟首播前三集，请各位观众拭目以待。”
难忘今宵的旋律响了起来，几位领导也坐在了前排，所有人身躯都直了起来。
开始了……许思成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心脏，猛然加速了起来，就像装上了一个马达。
强压着怦怦乱跳的心脏，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郑小龙。
正好对上对方投过来的目光。
锵——！空气中仿佛能听见金戈交击的声音，下一秒两人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影视人的纠葛，那就用作品说话！
…………
蓉城，许文桦别墅中，桌子上一片狼藉。
四个人叫了十几个菜，空酒瓶到处都是，佣人正忙着打扫，而许文桦和几位老朋友已经泡好岩茶，脸色发红地坐在了几张沙发上。
“都别走啊。”许文桦打着酒嗝，夹着烟指着才买的大电视：“今晚上有我家娃儿拍的戏！没看完谁也不能走！”
他们几个人，是一起当的知青，分在同一个乡镇，一块烤地瓜你我互相推让的关系。
回来后一起进的厂，一起留职停薪外出闯荡，后面去魔都，几个人也是听了许文桦的建议。
买股票的时候，更是许文桦下的决定，大家找亲戚凑了几万块，一把梭哈！
“许哥，别激动啊。”一位男子笑道：“晓得你要炫，哥老倌等着滴。”
“哈哈哈！”许文桦大笑。
能不开心吗？
自己儿子走文艺路线，第一部戏就在央视播出！还是上千万的投资！
争气啊……真争气！
不过他也知道，自家儿子只是新人，拍得好不好他不在意，也看不出来，但只要不太差，那在座的必须起立鼓掌！
就在这时，光线微微一暗。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画面一亮之下，一行字缓缓出现在屏幕上。
“无论爱与不爱，你都可以去美国看看。”
“看看纽约中心的城市花园。”
“看看曼哈顿的摩天大楼。”
“再看看无家可归的偷渡客，在垃圾堆抢食物的公民。”
“它造了一个梦，全世界都为之着迷的梦。”
“可身在梦中，才知道这毕竟是一场梦。”
“醒来之后，什么都带不走。”
这一段，许思成已经修改过。
原文是：如果你爱他，就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
如果你恨他，也送他去天堂，因为那里是地狱。
他并不喜欢这两句。
纽约只是暂时的时代中心，不能把梦想全放在那里！他希望让所有人都看到真实的美国，而不是简单的用一句名言作为拓展。
“嗯？”就在这几句出现的时候，北视中心，所有盯着屏幕的人，目光都深邃了起来。
有点儿意思啊……
资本主义的本质是什么，他们非常清楚。
可能把这段话写出来，把这种关系表达在屏幕上，编剧文字功底了得！
然而，这紧紧是一个开头！
随着字幕隐去，慷慨激昂的歌声响起，几个鲜红的大字出现在屏幕上。
北京人在纽约！
嘹亮的号声，伴随着金色晨曦，如同皇帝的外衣一般，披洒在一连串的摩天大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