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当了半个月的临时同桌之后，孟从雪和谢星扬的关系终于比之前友好了不少。
谢星扬性格很好，人缘不错。跟几个三中的学霸关系都还成，经常互相讨论问题。相比起来，四中的几个同学简直跟冤家对头似的，连话都不怎么说。
同桌期间，谢星扬几乎充当了韩魄之前的角色，好几道孟从雪没有思路的大题，都是谢星扬给她讲解的。虽然不太服气，但孟从雪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班里如果只有两个人能拿奖的话，那么一定会是韩魄和谢星扬。
这天周日只上半天课，孟向明早上特意嘱咐道：“你上完课，跟谢星扬一起过来君悦吃饭，坐他们家车，我打好招呼了。”
“知道了。”孟从雪点点头，出发去了三中。
周日黎静不用画画，因此没有过去。孟从雪刚一坐定，谢星扬就凑了过来：“中午一起吃饭的事你知道吧？”
“怎么了？”孟从雪反问。
“哦，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上次我们打赌的事情了。”谢星扬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得意道，“好像是我赢了吧？”
孟从雪已经把这事给忘了，听他重又提起，不由得有些心烦气闷。但她并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愿赌服输她还是认的：“是，我输了，你要怎样？”
“嗯……暂时没想到。”谢星扬用食指点了点额头，“不如你答应我一件事怎么样？放心，如果我提的事情你不满意，你可以拒绝。”
“好吧。”孟从雪点点头，姑且应允了。
两人说完话转过头看向讲台，只见韩魄从两人身边擦肩走过，坐到了第二排的空位上。
孟从雪感觉已经很久没跟他说过话了。
在学校的时候两人物理距离拉到最大，出来竞赛培训的时候，就连心灵距离也拉到了满点。
她不禁觉得上个学期的同桌真是白做了。
上午放学后，孟从雪跟谢星扬肩并肩的一起往校门口走，谢家的车已经在那儿等了好一会儿了。
两人走到车前，谢星扬十分绅士的帮孟从雪开了车门，然后自己从另一边上去。
上车前，他还在车门前对着校门口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孟从雪出声催他，他才上了车。
“看什么呢？”关上车门后，孟从雪问道。
“没什么，以为是个老朋友，结果看错了。”谢星扬笑得很自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孟从雪点头，对前面的司机说：“叔叔，可以走啦。”
司机一踩油门，扬起一路的尘灰。
这次过来聚餐的人更多了，都是孟向明生意上的夥伴。有孟从雪认识的，也有很多她不认识的。孟向明一一介绍着让她喊人，孟从雪也十分配合。酒席上除了她和谢星扬之外还有两个小孩，不过都还在读小学，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大人的话题，小孩总是无法插嘴的，何况还是一堆大人轮流扯淡。谢星扬平时饶是再能说，此时也只专心吃饭，只偶尔跟孟从雪说上两句。
喝到兴头时，谢全忽然发问：“星扬，你和小雪谁在竞赛班里成绩好啊？”
孟从雪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上次说的话立刻要被打脸了。
谁知谢星扬却答道：“爸，你怎么又问这个，是存心要让我丢脸吗？”
谢全哈哈一笑：“这不是让你有点紧迫感嘛，人家女孩子都这么优秀，你还不得再加把劲？”
“哪里哪里，星扬成绩也很好啊。”孟向明自然也商业互吹了一番，“都优秀，都是人才。”
很快，酒桌上的话头又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孟从雪松了口气，转头就看谢星扬朝自己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啧啧，这下你又多欠我一个人情。”
“又不是我让你那么说的。”孟从雪自然奋起反击。
“哦，爸，我刚想起来——”谢星扬突然高声道。
孟从雪立刻踩了他一脚。
“嗷……”谢星扬的痛叫被堵在嗓子眼里，谢全疑惑地看了过来，“怎么了？”
“我……我想吃那个鸡腿，夹不到。”谢星扬转进如风，换了话头。
谢全伸了筷子，把鸡腿夹到他碗里。
“我服了。”谢星扬压低了声音说，“你以后能不能别搞这种突然袭击？”
“你不打小报告我自然就不动手。”孟从雪说。
一顿饭吃完，大人们却还在慢悠悠的喝酒吹牛。孟从雪和谢星扬对看一眼，找了个买书的借口，溜了出来。
这条街的路口处就有个书店，上至高考模拟试卷，下至流行八卦报刊，应有尽有，吸引了不少学生光顾。
“你要买什么书？”谢星扬拿起一本言情杂志晃了晃，“这个吗？”
“……”孟从雪拿起一本少女漫画道，“我看这个，行了吧？”
“当然可以。”谢星扬夺过她手里的漫画，又挑了一本篮球杂志，径直去收银台付款了。
两人买完书后，又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
宁城的秋日里，街道上满是飞舞着的银杏叶子。孟从雪伸手去捉了一片，金黄色的扇形叶子，好看的紧。
“你喜欢吗？”谢星扬说，“我做了挺多不重样的叶脉书签，可以送你一张。”
“好呀，我想要银杏的。”孟从雪偏头看向他，清澈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两人边走边聊，一路往回走去。
谢星扬实在称得上是个不错的朋友，出手大方又很讲义气，而且他十分能说，只要起了个头，就能滔滔不绝的聊下去。只这点来说，孟从雪就觉得他简直甩了韩魄那个半天不出声的家夥一百条街。
走到君悦门口，正往楼上走时，孟从雪却停住了脚步。谢星扬不明所以的探头一看，也站在了原地。
楼梯拐角处，君悦酒家的张老板正塞给韩魄几张纸币：“小韩，这是你暑假给张乐上课的钱，好好收着。”
韩魄点点头，接了过来。
“哎，你也别怪张叔多嘴，这钱你最好还是自己收好了。”张老板叹了口气，说，“你妈来了好几次了，问我要你的补课钱。我没给她，说早就跟你结清了。”
韩魄低着头没答话，阴影中看不到他的表情。
张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妈妈那个情况，邻里邻居，我们也都清楚。小韩，你活得太不容易了。”
“……”韩魄擡起头，说了句什么。距离有点远，孟从雪并没听清。
“都是上辈子的债啊。”张老板摇了摇头，“还一年多你就毕业了，赶紧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韩魄又开口了，这次孟从雪倒是听清楚了，他说的是：“谢谢。”
张老板又说了几句，转身去了厨房。韩魄把钱塞进兜里，往楼下走去。
站在楼梯口的孟从雪和谢星扬来不及躲藏，正正好打了个照面。
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真巧。”最终还是谢星扬先开口打圆场，“没想到出来吃饭都能碰到同学哈。”
韩魄却没接他的话，他站在楼梯上方，目光在两人之间梭巡，眼神如鹰般深邃。
不知为何，孟从雪竟然觉得有一丝心虚。
打量片刻后，他定定地看向她，眼神里百感交织。
孟从雪完全读不出那眸子里艰涩晦深的情绪。
她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可他仍旧没有开口。对峙数刻后，他走下楼来，微微侧身，打算绕过两人出去。
“喂——”谢星扬却叫住了韩魄，他把手上的篮球杂志塞进孟从雪手里，说，“有空吗？想跟你聊聊。”
“……可以。”韩魄应了，先一步朝外面走去。
“你先把书拿回去吧，我一会儿就过来。”谢星扬交待了一句，就跟着韩魄一起走了。
孟从雪回了包厢，坐在饭桌外间的沙发上。她手上哗啦啦的翻着漫画，心里想的却都是这两人会说些什么。
他们俩有什么好说的？孟从雪心里犯起了嘀咕，刚刚看上去就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
约莫过了一刻钟，谢星扬这才推门进来。孟从雪立刻站起身来，她问：“你们都说什么了？”
“没什么，问了他几句话。”谢星扬打着哈哈，“男孩子之间的事情，你不会有兴趣的。”
孟从雪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谢星扬伸手拿过他的篮球杂志：“下周我把叶脉书签带给你。”
又过了半个钟，这帮中年男人的酒局才正式散场。孟向明和谢全喝得都有点高，一副脸红耳赤醉醺醺的模样。
孟从雪和司机李叔费了不少劲，才把孟向明扶到了车后座上。
“我没事。”孟向明推开女儿递过来的湿巾，“我跟你说，再喝一斤白酒也不在话下！”
孟从雪撇了撇嘴，觉得自家老爸着实醉的不轻。
“爸，擦下脸能舒服点。”她强行把湿巾塞进了孟向明手里。
“我没醉……哦，是小雪呀。”孟向明嘿嘿笑起来，嘴里都是酒气，“宝贝女儿，我跟你说，爸爸这个项目要是能成了，能给你买好多好多的大房子，高不高兴？”
孟向明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想必这次的生意的确回报丰厚，连他都有些飘飘然了。
“高兴高兴，特别高兴。”孟从雪敷衍了几句，又催促道，“李叔叔，开快点吧，我感觉我爸待会儿就要吐了。”
一脚油门下去，轿车瞬间拐过了几个巷口。孟从雪无意间往窗外看去，只见有个颀长清瘦的背影被远远的甩在身后，没多久就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