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
圣诞节前夕，宁城终于下了雪，纷纷扬扬的玉屑从空中散落，将大地罩上一层朦胧的白纱。大街上响彻圣诞歌曲，给冰冷的夜里也带来一丝暖意。
宣传栏的数学竞赛获奖名单上，孟从雪终于高高挂在了第一名的位置，没了阻碍。
她这次很走运，拿到了省一，顺利获得了自主招生的名额。但因为省内排名的缘故，没能进入省队。
晚自习前，孟从雪抱着全班的英语作业迈进办公室时，就听到数学老师又在叹气。
“哎……可惜啊，太可惜了。”他对杨老师说，“我之前跟三中的奥数教练聊天，连他都觉得韩魄能进省队。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杨老师也抿了抿嘴，她摇摇头说：“他受伤进医院好像还跟他的妈妈有关系……哎，有这种妈，真是作孽。”
老师们正说着，见孟从雪进来了，便适时打住了讨论。
孟从雪把英语作业放在老师桌上，正要离开时，却被杨老师叫住了，她从抽屉里自己的钱包里掏了张一百块递给她：“从雪，你叫个同学，跟你一起去学校门口那个水果店买两箱苹果回来。今天不是平安夜吗？给每个同学都发一个。”
孟从雪犹豫了一下：“杨老师，这……”
“就当我请你们吃的。”杨老师笑着说，“快去吧。”
孟从雪点点头，回教室叫了韩魄一起，往校门口的水果店里去了。
今晚水果店的生意特别好，包装好的苹果，价格甚至已经涨到了五块钱一个。杨老师给的一百块正好买了两箱苹果，点完之后45个，刚好是全班同学加上杨老师的数量。
老板笑呵呵的把两箱苹果搬了出来，孟从雪看了看韩魄，商量道：“我搬一箱，你搬一箱吧？”
韩魄却没答话，直接抱起一箱对老板说：“搭把手，把另一箱放上来。”
“你搬得动吗？”孟从雪看着几乎遮住他的视线两个箱子忧心忡忡。
“搬不动也不会让你搬。”韩魄迈开步子往学校走，“回去吧。”
晚自习的铃已经响过，一路上已经没有别的人了。孟从雪侧头看着韩魄，问他：“刚刚老板说苹果多少斤来着？”
“两箱二十斤。”韩魄嘴里的白气从箱子后冒出来，“不重。”
孟从雪蹦蹦跳跳地绕到韩魄前面，围巾上的毛球一晃一晃的：“你最多能扛多少斤的？”
她倒退着走，不小心踩到了路面上结的一块冰，脚下一滑，就往后倒去。韩魄吓了一跳，把两箱苹果往路边的乒乓球台上一搁，连忙伸手去拉孟从雪。
可惜已是迟了，孟从雪摔在草丛里，卷了一身的雪。
“摔到哪了？”韩魄焦急道。
“没事啦。”孟从雪坐在雪里吐了吐舌头，“衣服厚，没摔疼。”
韩魄见她的确没事，这才松了口气。他似乎又想起了孟从雪刚才的问题，反问道：“你多少斤？”
“你问这个干嘛。”孟从雪纳闷，“我95斤。”
虽然她已经长到了165公分，但比韩魄还是矮了小半个头。
韩魄点点头，孟从雪正一头雾水时，就看到韩魄弯下腰，一把将她从雪里抱了起来。
“我最多能扛95斤。”韩魄认真答道。
孟从雪的脸唰得一下红了个透，她伸手就去锤韩魄的胸膛：“我又不是苹果。”
韩魄把她抱到乒乓球台上坐着，他跟孟从雪面对面，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对。”韩魄点头，向来冰冷的声线里多了一丝温度，“你比苹果好看。”
雪夜里的朦胧光线让韩魄棱角分明的脸变得柔和，他那双丹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孟从雪，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孟从雪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简直要把自己震聋了。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手指用力地抓住了球台边缘。
韩魄清爽的呼吸气息像一只蝴蝶，由远及近，似乎要降临到她的唇上。
突然，一束手电筒的光猛地照了过来，保安的声音无情地响起：“还不去上课，在这干嘛呢？！”
孟从雪被吓了一跳，还是韩魄先反应过来，镇定道：“我们帮老师搬东西，摔了一跤，歇一下。”
保安手电筒一扫，的确看到了两箱苹果。他没好气道：“休息完赶紧回教室，别在外面晃了。”
说完，他又拎着手电筒去查别的地方了。
危机解除，孟从雪手一撑，跳下了乒乓球台。韩魄重又抱起两箱苹果，两人一道朝教室走了过去。
回到教室的时候，杨老师正坐在讲台上备课。一扭头看到搬着两箱苹果的韩魄，连忙上去帮他。她打趣道：“怎么不多叫几个人搬呢？”
孟从雪觉得杨老师语带调侃，似乎是瞧出了什么端倪。她一时紧张语塞，韩魄却说：“我一个人就够了。”
杨老师笑了笑，没再说话。她喊了两个同学过来清点苹果，给全班所有同学都发了一个。
下了晚自习后，孟从雪和韩魄一起往学校外走。
“司机跟我爸一起去外地了，我今天住学校这边。”孟从雪手里捧着苹果，歪头看着韩魄，“送我回去好不好？”
“好。”韩魄应了。
雪又开始下了起来，在地上堆了厚厚一层，人踩上去便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孟从雪心情很好，一路上在雪上跺着脚蹦蹦跳跳，像只活泼的小兔子。
“你小心点，待会儿又摔了。”韩魄在后面叮嘱她。
孟从雪脚下一滑，看着又要摔了。
韩魄立刻大步走上去，拽住了她的手腕。
“骗你的！”孟从雪笑起来，眼睛弯弯，“我才不会摔两次呢！”
韩魄的手却没再放开，他牵着孟从雪戴着毛绒手套的手，朝着小区里面走去。
走到楼下，孟从雪却有些不舍得松开。她拉着韩魄的手晃了晃，软着声音说：“帮我堆个雪人好不好？”
韩魄自然不会拒绝她。
他弯腰滚起了雪球，在孟从雪窗下的位置定点，堆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雪人。定完型后，他又捡来石头和树叶，给雪人做眼睛和鼻子。
“好了。”他拍了拍冻红了的手，说。
孟从雪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不由分说的戴到了韩魄的手上。她绕到雪人面前，看到雪人正用一双黑色的圆溜溜大眼睛看着自己，还咧着嘴笑。
“好可爱！”孟从雪伸出手指，蹲着在雪人的下巴上戳戳写写了半天，这才站起身来。
韩魄走了过来，他难得地弯起嘴角，温声道：“希望你明早起来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它。”
孟从雪把自己的苹果从书包里拿了出来，她分到的苹果又大又红，像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那种。
“谢谢你的雪人，我的苹果送给你。”孟从雪笑得温柔又甜蜜，“希望你这辈子都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韩魄的眼眶里有微微的潮意，他伸手接过了那个苹果。
“今晚就要吃掉哦，不然不灵了。”孟从雪强调道。
“嗯，会的。”韩魄应道。
孟从雪挥挥手，又看了韩魄几眼，这才迈步往楼上走。
等楼上的关门声传来，韩魄这才弯下腰，看雪人下巴上写的那行字。
是一串小小的英文字母。
“mcx & hp.”
韩魄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心这么软过，他擡起头看向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又看了看站在窗下的这只大雪人。站了好半天，他才伸出手，在那行字后面添上了两个字母：“f.v.”
写完后，他才攥着苹果，踏着星光与白雪，离开了小区。
新年的春节在一月底，因此期末考试也来的特别早。
这次的成绩分了理科和文科两个榜单，韩魄仍是理科第一，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这次只比第二名的孟从雪高了两分。
孟从雪看着这次的成绩，不免有些忧心。
她很清楚，自己的成绩还是维持在原来的水平，并未取得什么大的进步。
是韩魄退步了。
虽然仍是第一名，却已经在成绩出来之后，被老师找去谈了好几次话。
光是孟从雪去办公室帮忙清点东西的时候，就听到了好几次训话：
“韩魄，你这是怎么回事？”理科老师十分不解，“明明大题都做出来了，怎么错的都是些死记硬背的东西？”
英语老师更是难以置信：“天哪，你到底有没有在好好背单词？我都觉得是我自己的错了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把一个好学生教毁了。”
韩魄却只是沉默。
孟从雪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又始终摸不到事情的根源线索。
宣布完成绩，布置完作业，寒假终于到了。
这次寒假的时间并不长，约莫一个月不到，基本上过完年后就要回来上课了。
黎静美术基础不算太好，整个寒假都忙着去三中画室加训了。孟从雪一个人在家学习实在无聊，便只能把目光投向了韩魄。
她打电话给他。
“去图书馆一起复习好不好？”她把自己说的可怜兮兮，“家里没人，我爸还在外地。”
“好。”韩魄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