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楚烈木着脸，觉得事情棘手了起来。他的双手在叶洛衣摆处打转，想要把衣服掀开，但叶洛的血把衣服都染红了，湿哒哒黏在叶洛身上，让他不敢随意动手。
“怎么做？”楚烈手指蜷曲，他吐出的热气扑在叶洛如白玉一般的脖颈上，神色难得有些迷茫。
话音刚落，楚烈和叶洛都怔了一下。
自觉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楚烈没再说话。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刚想站起身，就听叶洛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楚烈：……
咬牙切齿地呆了一会儿，他泄气一般，打开了口袋里的终端，开始寻找应急处理的办法。
叶洛不知道楚烈安了什么心，他听着后面窸窸窣窣的动静，抿抿被咬破的唇，最终还是试探着开口，“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去叫人过来？谢谢。”
楚烈手中的动作一顿，他收回终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就在叶洛以为他不愿意的时候，楚烈起身跑了出去。
这是同意了？
外面依然乱糟糟的。叶洛刚看了眼自己的终端，‘洛恒’两个字就跳了出来。在那之前，还显示有三个未接通的电话，上面都写着洛恒的名字。
叶洛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轻轻按在同意上。
“你所在的星列是va11对吗？”洛恒的影像出现在隔间，声音带着急切，“别说话，点头就好。”
虽然疑惑，叶洛还是轻轻点点头。
“我知道了。”
电话迅速被挂断，但下一秒，叶洛听到外面走廊上传来什么被打碎的声音。
“洛洛——”在人群的惊叫声中，洛恒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隔间门口。
叶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想揉揉眼，但后背的伤口阻止了他的动作。
“洛洛！”
洛恒又叫了一声，他快步走过来，缓缓在叶洛眼前蹲下。他的右手上带着机械手臂，想来是用这个击碎了什么东西进了星列。
但叶洛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不过现实也不允许他多想。
“洛恒。”叶洛蹭过去，紧绷的神经在看到洛恒的那一刻完全放松下来，洛恒温热的手轻抚过他的额头，他得死死睁大双眼才不至于在此刻完全晕过去。在洛恒身后，跑过来几个穿着白色上衣，胸口写着搜救队三个字的人。
“没事了。”洛恒柔声道。
专业的医护人员和机器人跑了过去，很快把虚弱的叶洛扶了起来，而且没有牵扯到他的伤口。叶洛精神也早已是强弩之末了，他合上眼，又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拉住洛恒。
“告诉楚烈，我没事了。”
……
楚烈一过来就看到叶洛被带到了搜救队的飞行器上，而洛恒倚着隔间的门望向他，锐利的视线难掩冰冷。
“可以……可以放开我们了吧。”一个哆哆嗦嗦的男乘客恐惧地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楚烈。
他们都是被抓过来的。撞击发生后，很多乘客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他大学是医学专业，见自己平安无事便自告奋勇照顾起受伤的乘客。结果刚刚眼前的红发男人跟疯狗一样冲过来，强行把他们拉到了这个偏僻的小隔间。
“是啊，我看伤员被救走了，应该就不需要我们了。”另一个男乘客也道。他扶着同样骨折的右手，说得有些艰难。
楚烈没有理会他们，洛恒已经在他们说话间一拳打了过来。楚烈侧身避开，但洛恒却更快的又是一拳。这一拳又快又重，楚烈被迫后退了几步。
“嗯？”楚烈轻轻用舌尖抵了抵押后槽牙，眼神带了点古怪。
被强行抓来的乘客们趁乱向外逃去。其中一个乘客左脚绊到右脚上，狠狠摔倒在地，其他人赶忙拉着他往外跑。
两人都没注意到这个插曲。洛恒的机械手臂在撞到楚烈的一瞬间便碎裂了，他随意把机械手臂丢在一边，轻轻扭动了一下手腕。
在让机械手臂都碎裂的撞击下，他的手臂依然完好无损。面对叶洛时稳重体贴的好哥哥模样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锋芒毕露的寒意。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安了什么心，但伤害洛洛，你罪无可赦。”
-
叶洛做梦了。他梦到他还在孤儿院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过得总是很艰难，总有小朋友喜欢欺负他。一个高高壮壮的小孩几乎是他的噩梦。
“喂！你怎么这么矮。”小孩又一次扯住他的头发，把他从自己的小板凳上拉了起来。
头发被扯得很疼很疼，小叶洛委屈得大哭起来，那小孩“咦”了一声，缓缓松开手，却又一下捏住他的脸，盯着他的双眼。
“又哭了？真是不害羞！”
“你坏！你走开！”小叶洛拉住他的手，想要把坏小孩的手从脸上拉下来，但他力气太小了，小孩反而笑嘻嘻地捏得更紧。
“快来看啊，这小傻子又哭了。”坏小孩一边笑起来，一边又加上一只手。
等到其他小孩把院长叫过来时，叶洛已经哭得要晕过去。白嫩嫩的脸上一片青紫，被死死捏住的地方微微鼓起，眼睛哭得红肿，看起来实在凄惨。
“是他自己太弱了。”那坏小孩这么说着，甚至又当着院长的面捏了捏叶洛的小脸。肿起来的地方再次被凶狠地捏住，叶洛全身发抖，彻底晕死过去。
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星期，连睡觉都不安稳，每天都在做噩梦。好不容易熬过来，那个坏孩子又抢走了他的晚饭。
“想要营养液吗？”那个坏小孩问他，“想要你就听我的，现在，你拿着你的营养液喂给我，说不定等会你还能吃上剩下的营养液。”
小叶洛再次哭了出来。他抓着衣角，看着自己的眼泪流在地上，很快汇聚成小水坑。
“又哭！”那小孩凶他，再次伸出手，“不许哭！”
见他又伸出手，小叶洛惊恐地摸摸自己的脸，赶忙掉头逃进房间，然后死死关上房门。
所幸，同住一个屋子的有着灿烂金发的小女孩偷偷给他留了一点营养液，才让小叶洛不至于真的饿肚子。
那个时候，孤儿院里的那个老院长很喜欢他。他总是被院长抱在腿上，搂在怀里，在温暖的办公室坐着，趁机会吃一点好的营养液，竖起耳朵听着虫族的消息。
刚开始，小叶洛还想着等回到虫族后，一定要好好惩罚那些找不到自己的坏虫子，让他们天天晚上在自己的巢穴里给自己讲故事，讲一整晚。
但没有虫找到他。
他又想是不是自己的惩罚太重了，并决定将惩罚改为讲到他睡着。
但还是没有虫来。
惩罚是不是还是太重了？小叶洛缩在黑暗的角落里想。他决定取消惩罚。
但他还是一个人。
……
叶洛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枕头被他的眼泪濡湿了一片，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从梦里的黑暗中回过神，想起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他得救了。
日光照在他身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僵硬着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先进的医疗技术让他的伤短期内就恢复如初。
“洛洛，你醒了？”洛恒把脸凑过去，他半蹲下来，让趴着的叶洛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
洛恒在看向他的时候总是眉眼带笑，本来冷漠深邃的纯黑双眸在这样的表情下，总让人産生被他重视的错觉。
叶洛看着洛恒温柔的眉眼，心里仿佛涌进一股热流。那温暖好像涌进他的身体，照耀一个个黑暗的角落。
那个漆黑的梦好像也有阳光照了进来，而他也已经和洛恒一起离开那所孤儿院十几年了。
“洛洛！”
见叶洛没有回答，洛恒上扬的嘴角渐渐拉直，他一下站起身，急匆匆就要去呼叫医生。
“哎，洛恒！”叶洛赶忙叫住他，“我刚刚醒过来不太清醒。”
不然怎么会觉得自己还在孤儿院。
说完，叶洛在床上慢慢挪动两下，舒展了一下筋骨，示意自己一切安好。
“我没事。”他温声道，声音还带着一点嘶哑。
“我先叫医生来看看吧。”虽然叶洛这么说，但洛恒显然不放心，伸手就点了呼叫。
医生来得很快，他们围着叶洛看了看，叮嘱了几句。大概是说他后背已经没事了，再休息一天就能出院。
说着说着，医生们不知为何说到了其他地方。他们的视线在叶洛不停身上流连，直到接完水的洛恒进来，才白着脸走出去。
叶洛接过水，看着又忙忙碌碌开始帮他整理床铺的洛恒，问出来一个想了很久的问题。
“洛恒，你看我和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同吗？”叶洛轻轻抿了一口。很有肉感的红唇被水浸湿，更添了一层色泽。
洛恒突然觉得有点渴。
“不同？”洛恒若无其事别开脸，他把手放到下巴上，似乎是认真地想了想。
“确实是不同了。”
叶洛赶忙支起耳朵，“怎么不同？”
“就是——”洛恒拉了个长音，他看着眼巴巴的叶洛，俯下身，小声在叶洛耳边道：“更可爱了。”
叶洛一时语塞，直接略过这个答案，他又问：“除此外还有吗？”
洛恒这次更认真想了想道：“更帅气了？”
“还有呢？”
“更漂亮了！”
……
叶洛觉得洛恒对自己有很奇怪的滤镜，还很厚。
“算了。”叶洛放下水杯，无力的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好像从很久很久之前两人在孤儿院时，洛恒就是这个样子。
不过说起来有些惭愧，叶洛已经不记得怎么遇到洛恒的了。他的记忆早在八岁的某个时间里消失了。
洛恒见叶洛一直没再发出声音，以为叶洛要睡了，也不再逗他，他亲昵地揉揉叶洛的脑袋，想把叶洛埋在枕头里的脑袋翻出来。
大概大病初愈的病人总是容易疲倦，叶洛确实有些迷迷糊糊，但视线却落在不远处的终端上，随后强行打起精神。
“对了，星列到底出了什么事？”叶洛只知道是发生了剧烈撞击，但具体如何，他还真不知道。
洛恒手一顿，他的衣袖在他的动作下微微撩起，露出的手臂上有几道淡淡的青紫。随着手上的动作，衣袖又落了下去，遮住这不慎明显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