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叶洛的头越来越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大脑里冲出来，他忍不住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白皙的双手死死抱着脑袋。记忆就像是一团乱糟糟的黑线，将他紧紧缠绕，汗水和泪水落到地上，很快汇成一片。
阿贝斯帮他擦了擦脸，神色带着焦躁。
果然不行吗？
阿贝斯思考着，虽然他当时记忆覆盖借助了人类的药剂，但他不信任这些，记忆覆盖的核心其实是血。
陛下的血。不然根本无法记忆覆盖十几年。
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和特性都在复苏，但要想完全复苏最好还是用陛下自己的血，完整的母血。
但现在去哪弄血？
他看了眼叶洛。叶洛身体太过于虚弱，而且因为属于虫族的那部分身体停滞了十几年，拟态几乎无法自行解除，现在的血是否能达到标准还是未知。
就算可以那也需要大量的血，这对叶洛来说是种伤害。
怎么办？
有风吹进来，带来一股陌生的气息，阿贝斯变了脸色。他身上所做的实验太多，身体的各项指标早就变成最低，而对方大概也用了什么阻隔气息的道具。但现在离开肯定来不及了，阿贝斯下意识摆出战斗的姿势，警惕地盯着入口。
“需要帮忙吗？”走进来的是一名人类，他温润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身上穿着白色战斗服，和叶洛身上的款式一模一样。
虽然这么说着，但那人类的视线却丝毫没有落到阿贝斯身上，他的目光一寸寸在有些昏暗的洞窟搜寻，叫着叶洛的名字。
“叶洛你在吗？”
似乎是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睡梦中的叶洛不安的皱起眉。
阿贝斯一眼就认出白发的青年是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他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嘶吼，连早就被破坏的毒腺都仿佛开始分泌毒液。
“别担心。”白短发的青年尽量放轻声音，他想试着去看看阿贝斯身后的叶洛，但发现阿贝斯把人挡的严严实实。
心情烦躁，但白喻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柔和，毕竟这是叶洛什么亲人也说不定，虽然他早就已经把对方得罪了。
“我是叶洛的朋友。”白喻解释。
但阿贝斯显然不吃他这一套，他心里估算着杀掉这名人类的可能性，就算他现在身受重伤，杀掉一名人类还是绰绰有馀。
白喻也知道阿贝斯的敌意，他道：“我这有个东西，是前几天训练我和亚斯从卡伦元帅那偷偷顺过来的。”
想着亚斯的嘱托，他拿出半小管液体，又解释道：“这个的味道和叶洛的味道很像，我们觉得这之间可能有什么关系，所以一起放在了身上。”
他的脸色一片坦然，丝毫没有偷拿东西的心虚。如果叶洛醒着一定非常惊讶，此时的白喻丝毫没有平日里柔弱omega的样子。
红色液体被拿出来的那一刻，阿贝斯就可以确定这是叶洛的血。他的气息微微一滞，饶是他也没想到好运来得如此突然。
他艰难的拟态成人形，从白喻手中结果红色的液体，眼神中的谨慎却没有减少分毫。
他问：“为什么给我们这个？”
“这个啊。”白喻微微一笑。
因为那是叶洛，是他们喜欢了好久的人。
“因为两族战争只会照成无意义的伤害。”白喻最终选择了更官方的答复，他不知道这位在人类帝国受难多年的受难者对人类究竟抱着怎么样的态度，更何况叶洛的身份可能极其惊人。
想到收集到的资料，白喻的眼神有些落寞。
“说的是。”
阿贝斯笑了一声，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白喻见状自觉背过身，他举起双手，向外走了几步，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但这并没有打消阿贝斯的疑虑。他把翅膀张开，避开白喻的视线，同时为叶洛增加一层保护，然后才正式开始治疗。
叶洛的意识就像是星海里将要被吞噬的破败星舰，但很快，有一种熟悉的气息笼罩了他。
他在睡梦中舒服地舒展了身体，杂乱的记忆开始归位，混乱的精神变得有条理。似乎有什么一直笼罩他的东西消失了。
梦里的世界不再是灰色的，而是被阳光洒满。叶洛看到了传说中虫族的核心光辉之巢，那里被宇宙中最珍贵的矿物填满，明亮得就像清晨的光辉一般。
“陛下！”叶洛听到了耳边的欢呼声，他睁开眼，这才看清自己正处于一枚破了一条缝隙的纯白色虫卵内。虫卵的缝隙太小，他在里面挤着，着急的嘶嘶叫。
“陛下！”又是一声，周围奇形怪状的大虫子似乎惊慌起来，他们凑了过来，但又怕伤到眼前孱弱的小生命。
见他们踌躇不前，小小的虫族之主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下蓄满了泪水，他把头放在缝隙里，努力想要挤出去。
【呜呜呜呜qaq。】
那一天，各处的虫族们都在精神里听到了小虫母的哭泣声，各处的虫子赶到光辉巢穴所在的光辉星系，然后遗憾的被虎视眈眈的王虫们赶走。
叶洛最终靠着自己从虫卵里爬了出来，他扭着白嫩嫩的身子，脑袋朝下从虫卵中滑了出去。
“咿呀！”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没有疼痛袭来，叶洛摔到柔软的白色软垫上，随即咕噜咕噜又从垫子上滚到厚厚的地毯上，最下面的菌毯厚厚一层，它们散发着热量，像是也在庆祝虫族之主的诞生。
叶洛在软垫上支起身子，庞大的虫族早已化为人形，他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擦拭叶洛的身体，随后把叶洛连带着软垫轻轻托了起来，放到一只黑色软虫子的脑袋上。
黑色虫子脑袋上刚好一个小小的凹陷，叶洛和他的垫子刚好卡了进去。他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好像被困住了，刚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又开始聚集，但下一刻，他却发现下面的黑色大虫子动了，虫子没有张开翅膀，而是在缓慢爬行。
“嘶。”黑色的虫子发出意味不明的嘶鸣，但叶洛却从中读出来巨大的喜悦，有奇怪的，好像喷泉一般的东西从黑色蠕虫眼睛里流下来，黑色虫子不敢擦拭，“喷泉”只能继续向外喷洒，看起来很是滑稽。
【陛下在这，不能哭……可好感动好荣幸……不能哭……陛下没看出来吧呜呜呜嗷……】
本有些恐惧的叶洛忍不住笑了起来，周围凑过来想要给黑色虫族几个教训的王虫见此也没有阻止，他们一起离开了阴暗又潮湿的地下虫巢，去了一处巨大的空地。
在那里，叶洛看到了数以万计的虫族，它们伏在地上，诉说着对帝虫的祝福与忠诚。
叶洛能感受到他们巨大的爱意，他不由自主的对它们露出一点笑来，身子努力向外探出，迫切想要对这种陌生的情感给予回应。黑色虫子也趴在地上，但他太大了，趴下也比其他虫子高出一大截。
或许是看出了叶洛的急切，一个高大的虫族轻轻道：“陛下不要担心，我，我们，他们，今天陛下所见的一切都会永远陪伴陛下。”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虫族将为陛下献上陛下所要的一切！”
叶洛不明白这些话，但他下意识点点头，对着旁边的虫族露出乖巧的傻笑。
“咿啊，好哦~”
考虑到叶洛刚刚出生，虫子们也不敢让他在外面呆太久，他很快被送了回去，阳光消失了，光辉巢穴的地下部分只有矿物的光辉。
虫子们，或者说幼虫都喜欢黑暗的环境，但这种日子实在过久又过于无聊。叶洛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待到终于又长大了一圈后，叶洛第一次尝试离开这里，但很快被发现的虫侍抱了回来。
“陛下是不是太无聊了。”一只虫子这么说。
叶洛不知道无聊是什么意思，他“咿呀”叫着，自己从虫侍身上跳到软垫上。
虫侍见状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温柔的精神链接很快链接了过来，兀自生着闷气的叶洛连忙点点头。
于是接下来的每天都有出生没多久的小虫子被带过来，叶洛挨个挨个看过去，一眼看中了某个伤痕累累的丶看起来就像是个困兽的家夥。
伤痕累累的花色虫族是悄悄混进来的流浪虫族，凭借着强大的拟态能力意外混进了待选的幼虫的队伍，但他现在受了重伤，拟态已经维持不住，渐渐露出残破的软甲。
“就你！”叶洛凑了过去，他好奇地碰了碰花色虫子露出内里血肉的伤口，惊奇地看着对方瑟缩了一下。
周围高大的虫侍们显然都注意到这个混进来的怪异幼虫，它们的表情狰狞起来，随时准备将这个可能对叶洛不利的家夥撕碎。
“好奇怪。”从来没见过伤员的叶洛却欢呼一声，他大胆地迎着花色幼虫带着警告的视线，伸出自己软乎乎的前肢，一下碰到幼虫刚刚生出的柔软甲壳。
花色虫子抖了抖，它血色复眼眨着，表情很凶，但毕竟受伤太重，连嘶吼都困难。
“你好独特！”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虫母忍不住戳了又戳这只分外乖巧的幼虫，扭头看向一旁已经张牙舞爪的虫侍，语气坚定道，“我要这只！”
“不行陛下。”虫侍艰难的拒绝，“它来历不明，说不定是——”
但虫侍的话还没说完，叶洛就打断了它。还是幼崽的虫母声音纤细，尾音却娇气的上翘。
“我不，我就要！”
在虫侍们面面相觑的目光下，叶洛又看向有些迷茫的花色虫族。
“你的名字就叫大花……啊不，你的名字叫塞西维尔。”叶洛高兴地翘起尾巴尖，专横地决定了面前无家可归的幼虫的归处，“从此以后，你就是属于我的虫了。”
正在急速赶来的塞西维尔身形颤动了一下，他瞳孔微缩，血色的眼眸完全竖起。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现，塞西维尔似乎听到当年小小的陛下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轻声细语，却带着一点娇横。
【你叫塞西维尔，听到了吗？你叫塞西维尔，从此就是贴身虫侍了。】
塞西维尔张张嘴，不由自主回应道：“遵命。”
“彭！”
一声巨响，塞西维尔倒飞出去，随即重重摔倒在地上。
“怎么了？不会是脑袋突然出问题了吧。”艾维勒斯看着塞西维尔古怪的反应，咧开嘴嘲笑，“要是有病就赶快找个地方去死，不要让陛下看到。”
为了不让战斗波及突然出现的珍贵碎星烙，艾维勒斯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走出战舰，直接站在塞西维尔面前。
塞西维尔没有理会，他稳了稳剧烈跳动的心脏，感受着这微弱的链接。
“真是——”
塞西维尔语气染上一点兴奋与无奈。
那是塞西维尔记忆中一切的开始，若非如此，他可能早在幼虫时期就死在某个肮脏的角落了。那只小小的虫族至高给了他一个归宿，用人类的话来说，自此以后，他有了一个家。
很小很小的家，但家里却有一只分外娇气的小虫子。
一只值得他奉献一切的可爱的小虫子。
“咔嚓——”艾维勒斯惊愕地看着自己砸在地上的翅膀，随即他也重重砸在地上。
塞西维尔的表情极其温和，却让周围的人类和虫族遍体生寒。他红色的双眸淡淡看着艾维勒斯，说出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
“我会为陛下扫清一切阻碍。”
下一刻，艾维勒斯睁大双眸，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身体从中间直直裂开，心脏爆裂了，鲜血还没来得及落地便消失在半空中。
头顶上方，塞西维尔极其冰冷的声音传来，“反叛者艾维勒斯，已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