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成雪承认自己贪生怕死,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
蝼蚁尚且贪生,他身为一个人,不想死有错吗?
所以来满月桥寻宝这项任务,他是千推万辞,硬被他娘逼着来的。
慕成雪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老娘亲生的。身为独子,画烟阁唯一的少阁主,慕家七代单传的宝贝疙瘩,怎么他娘一点都不担心他英年早逝呢?
哪有危险往哪指,上回去岭南是这样,这次来满月桥也是这样,什么玩意儿!
慕成雪叼着根草,正腹诽的来劲儿,远处就传来一阵阵骚动,有画烟阁弟子气喘吁吁地跑回禀告:“少阁主,商落尘就在那边!”
慕成雪眼睛一瞪,瞬间来精神了。不等弟子汇报完,驾着风就跑。
慕成雪赶到之时,这里早已人仰马翻,混乱不堪。
修士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但这并未叫大家知难而退,反而越战越勇,远处还有个击鼓助威的,嗓门比谁都洪亮。
然后一道剑气飞过去,那人连人带鼓摔了个四脚朝天!
商羽敛回视线,反手击退一个试图偷袭的剑修。
众人见状不妙,认为独揽功劳是不可能了,于是齐心协力大摆剑阵。
负责看守阵眼的老道说:“商落尘,且听贫道一句劝,你仅剩两成修为,莫要再做困兽之斗了。”
商羽冷凝一笑:“仅剩两成,对付你们,绰绰有余。”
江舒白立即调动灵力护体,只见商羽施了道剑诀,爱别离剑身光芒大盛,猎风呼啸,狂云怒卷!
老道首当其冲,被剑气击中内府,一口老血呕出来,当场晕死过去。
其余人再难维持剑阵,树倒猢狲散,乱作一团。
一群散修,乌合之众。
慕成雪正要喊人,几十道剑光突然凌空而落。太微宫弟子以大师兄为首,从容列队,将稀巴烂的剑阵接手,寥寥几下,金光结界拔地而起!
商羽眼底幽光一闪而过。
江舒白大感不妙,朝远方望去,若有所思。
商羽没指望任何人来救,剑阵已启动,他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慕成雪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急:“商落尘,你跟他们回太微宫吧!云清掌门把你从小养到大,跟亲生父子没区别,他一定会为你洗脱冤屈的!”
商羽目光沉沉:“你看清楚,上官敛是奉命来杀我的!”
“不可能!”慕成雪喊道,“一定是上官敛假传掌门教令!”
上官敛面无表情,压根儿不理他。
商羽的呼吸加重,不知牵扯到了哪里的旧伤,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周遭剑阵却不会因为他旧伤复发而手下留情,就连空中的飞沙都在虎视眈眈取他性命。
忽然,商羽看见上官敛目光右移。
下一秒,上官敛身形一闪,瞬息之间便到了江舒白身后!
江舒白才击退一个剑修,顿觉热浪自身后扑来,想躲闪根本来不及。
上官敛眼见即将得手,猝不及防撞到爱别离,若不是他躲得快,这只手就保不住了!
上官敛怒不可遏,转头朝商羽厉喝:“你竟保护起魔修来了?”
“大师兄。”商羽急喘口气,嗓音冰凉,“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师兄。从今往后,我商落尘与你,你们,恩断义绝。”
上官敛紧紧盯着他:“你当真投靠了诡门。”
这好像是疑问句,又好像是肯定句。
商羽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好。”上官敛用力连喊三声,“你既成魔,我等便不死不休!”
上官敛亲自镇守阵眼,宝剑出鞘,携清冽之风将周遭空气浸个透彻。
随着剑势起步,大朵大朵的乌云怒卷而来,青紫色闪电劈空,形成蛛网密密麻麻的铺开,风云变色!
商羽想将飞远的爱别离召回来,可他旧伤连着新伤,再加上持续损耗灵力过度,竟连自己的灵器都召不回来了。
闪电裂空,倒灌剑阵。金芒大作,惊天震地。
商羽闭了闭眼,看向铁面无私的上官敛,轻叹口气,暗暗呢喃:“过头了。”
他左手捂着胸口,右手垂在身侧,掌心泛细碎银芒……
突然,一道淡蓝色身影挡住了视线。
商羽一愣。
数百道剑光汇聚成一支,狠狠刺向以肉身抵挡的江舒白心脏!
太微剑阵,穿云裂日!
商羽瞳孔骤然紧缩:“小舒!”
鲜血喷溅而出。
然,并未贯穿江舒白单薄的身躯。
在他心脏的位置,似有红光闪烁?
众人错愕不已,定睛一看,果不其然。
那红光愈来愈盛,不仅将剑气尽数抵消,甚至收不住威力,如怒海惊涛,将整个太微剑阵轰成齑粉!
众人措手不及,被气浪冲出数丈。
江舒白身子一晃,软软跌进商羽本能敞开的怀抱。
江舒白呛咳一声,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弄湿了衣襟,和胸前的大片血污融为一体。
商羽心惊:“小舒。”
慕成雪扶着腰起来,灰头土脸。远处四散的太微宫弟子也不太妙,大多数都晕死过去,上官敛一直闷咳,显然也受了内伤。
“慕少阁主是来看热闹的吗?”上官敛怒极,“画烟阁的大五行剑阵,也让我见识见识吧!”
慕成雪正要回话,空中骤然炸响一道惊雷,只见魔云滚滚,众修士闻之色变。
气势磅礴的风啸螺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声,两声,总共九下!
人群中喊道:“诡门的护法!”
刹那间,一道魔光划过天痕,落地之时激起千层气浪,在场众人无一不立刻调动灵力防身。
江舒白抓紧商羽的衣袍,边忍痛,边目视着朝自己走来的人影,有气无力的说:“黄泉引……”
左护法呼吸一滞,瞳孔紧缩成针!
“属下烂命一条,死不足惜。”
江舒白声音虚弱的几乎听不清,惨白的面容上满是自责、悔恨、以及幸灾乐祸。
“可怜了黄泉引……要给属下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