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星币?
还是道德?
相比感谢话听得太多,她的确更喜欢实质性的答谢礼。但同样的话如果是从商人的嘴里说出来,自然又得体,让她违心拒绝都难。
但林南辉一开口,味道全变了。
姜泠脑袋里立刻浮现出:“你想要金斧头,还是银斧头,还是这把生了锈的普通斧头?”
姜泠抓着胸口:“人民警察为人民,谈钱是对我们公职人员的亵渎。”
“噢......”林南辉推了推卡在鼻梁上的黑框大眼镜,满眼欣赏:“像你这么有道义的人不多了。”
是啊,道义免费。
姜泠眯着眼假笑道:“呆会儿修好了您的光脑后我送您回家。”
隔断后的机械声停了下来,林南辉扭头顺着门缝往里看。
都是高科技研究人员,姜泠害怕他看出点什么,身子往后一仰,笑着说:“您住在哪里?待会我来叫车。”
“银杏南路联邦政府驻深蓝星公馆,公职人员都住在那,本来和我一起的还有蒋中将.......老天爷,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林南辉回忆起刚刚的事情,神情变得扭曲难过起来。
他不会是才想起来蒋笙被枪击的事情吧。
“吉人自有天相。”姜泠随口一说:“现在没有时间考虑过去,咱们只考虑未来。”
她说完这句话,自己先一怔。
林南辉听了连连点头:“是是,你说得对,未来、未来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姜泠想到了什么,顺着他继续说:“百科基地还等着您来建设呢。”
她本愿是套话出来,但出口的话像是掉入了一个无底洞,除了意外接收到了林南辉不耐烦的微表情之外,一无所获。
两人的话题也终止了。
后面谁也没有先开口,直到金理挤着双下巴,拿着光脑笑盈盈走出来,屋子里才重新恢复了生机。
“您看看,跟新的一样!”金理笑呵呵又递给姜泠一块光脑,是她从前用的旧光脑:“喏,你上次送过来的也修好了。”
“我不要新的,我就要我以前那个!”林南辉气得跺脚。
众人一愣。
“就是以前那个,我只是说换了屏幕和新的一样有什么不对,你是不是非要和我过不去,怎么,你是见不得年轻人研究成果突出?!”金理咬着牙,拳头都赢了。
“小明”畏缩到姜泠身后,从头套扎出的两个洞里斜睨着俩人。
最后,还是姜泠打的圆场结束了金理和林南辉的私人恩怨。
临别前,姜泠望了克里斯一眼,冲金理点了点头。
一路上,她始终保持缄默,倒不是刻意沉默,只是她内心实在拿不准这老头能聊什么不能聊什么,诚如金理所说,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胎,更像是个在冷冻仓沉睡了上千年的原始人,上车时候连车门都不会开。
姜泠原本还担心他能自己处理好光脑,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俩人前后脚下车,姜泠一直将人护送上楼才肯走。
1107,是林南辉的房间。
指纹解锁,“叮”声过后,门自动打开,姜泠站在门口,垫脚往里面看了看。
“请允许我进去检查一下,将您安全护送到位是我的职责,请您理解。”
林南辉手握着把手,缓慢侧身让了一条路给姜泠。
里面是一间套房,完全是古典装修,前厅和客房的布置极具对称美和层次感,进门有隔断,沙发后有屏风,整间屋子把“移步换景”的效果拉满。
姜泠边看,边用手在容易安置录音器的角落里摸索。
这样一间房间检查起来时间不算长,等她彻底放下心便不在多留,冲林南辉行了礼,转身离开了会馆。
时间是晚上十点钟十分,正好赶向下一个地点。
“高森区青菱街118号。”
姜泠回忆大老王发来的地址,站在一间陈旧的早餐店门口。
“应该就是这没错。”
一般灵堂外常常挂着多条横幅,这些横幅可能显得有些凌乱,但整体上都充满了哀悼的氛围,有的悼念者居多时门口还会设置收礼处和签到处。
但这里不一样,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门梁上一团团黑纱和门口的白色菊花随风飘荡,沿着墙边走进去连花圈都没见到一个。
“唔。”
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撞了下。
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中年女人先她一步冲进了灵堂里,噗通跪了下去,声音因极度悲恸而哭天抢地。
“十六七岁的男孩女孩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那感情到了做了出格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你不能因为你女儿死了就转过头栽赃我儿子啊!我儿子是无辜的,他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怎么可能欺负别人,更不可能杀人!”
“他还年轻,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不能进监狱啊!他不能!你要多少钱,多少钱我都给你行不行!呜呜呜呜——”旁边人拦着女人。
恰好这时姜泠也走进了灵堂里,看见了黑白照片上女孩子的笑容被定格在了她最美好的年纪。
霎那间,她似乎明白了这女人在吵闹些什么,气血和恶心感控制不住地往上涌。
她做了个深吸了口气,抬起脚,轻轻地又向里迈了一步。
直到脚底传来一股柔软的感觉,才发现地上竟铺着一层白色菊花瓣。
此时,死者的父亲静静地跪坐在灵堂里,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油渍,背影落寞。烛光闪烁,映照在他苍老的半张脸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自责,周围是亲友的低语和霸凌者母亲的哭泣声,但这些声音似乎都与他无关。
过了很久,浪潮被压下去,姜泠走上前鞠了一躬,将大老王交代给她的话转述给了女孩的父亲。
“他会判刑吗?”寂静空间里,女孩父亲沙哑着。
“已经结案了,霸凌者已经被王哥送进了监狱,审讯过程很顺利,现在杀人证据确凿,一定会判刑。”
“会死吗?”
“会。”姜泠想了想,还是补充一句:“即便不死,也会生不如死。”
不知道她的保证能不能让对方释然,只见女孩父亲慢慢垂下了头,捂着嘴哭了起来。
她不擅长安慰别人,只会一味鞠躬。
“我会杀了他。”
姜泠抬起眼眸。
“如果他没死,我会亲自杀了他。”
屋顶传来滴答声。
姜泠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门外。
一呼一吸间,雨声渐大,纷纷扬扬,跃落枝头,最后汇入大地的怀抱。
“唉。”
她就不该相信天气预报,也不该听了大老王的话,难怪他自己不来,这确实是一份折磨心情的苦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