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任天一个人回到了峻垣楼下,几次想上楼,又在门口退了出来。
他查了下自己的账户,馀额是可怜的7.9。
他走进便利店,在货架处逗留了会,手指掠过十几块的酸奶和软饮,从里面挑了瓶7.2块的啤酒,临近结账时看到打折标签又忽然反悔,选了折後4.5的果酒。
“咔嗒”一声拉开环扣,目光扫到旁边的彩票自助机,掌心泛起潮意,他从口袋里拿出昨天花2元买的彩票,核对开奖结果,理所当然地没中。
他的背一下子躬得更厉害了,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他暗暗做起了演习,“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慢慢饮着酒,属于老同学胡时晋的名片存在感十足的从口袋里翘起一角,他纠结地拿了出来,盯了半晌,最後还是遵从本心,几下把它撕成了碎片。
他把空易拉罐和碎纸片俱扔到了垃圾筒,振作了点精神,挺直脊背起身,决定去直面自己的命运。
心事重重地推开办公室的门,还未宣布金大有反悔的消息,却忽然被涌上来的其他人抱了个满怀。
“老任,厉害啊,中益和好佳都同意了!你们怎麽办到的?”
他愣在了原地,嗓音嘶哑,“什麽?”
“刚刚通知我们的,现在已经把合同初稿传过来了,无异议我们马上就能签约,转头就能付订金呢!”
任天瞬间反应过来,“西畔呢?”
“咦,”他们才发现异样,“她不是跟你一起的麽?”
怕里面又有陷阱,他迅疾转身,“先不要签,等我一下,我有事先处理!”
打上车後,他几乎是蹿进车厢里的,“师傅,麻烦直接开到中益百货!”
司机不发一言地转动方向盘,而他一直在“嘟嘟”地给周西畔打电话。
“到哪里停?”
正要指个方向,他却眼尖地瞧见周西畔被邹雪揽着肩从他身边经过。
拨出的电话再次因无人应答自动挂机,他身上的一股气像是瞬间散了。
“不好意思啊师傅,麻烦回头。”
几分钟後,周西畔的电话才回拨过来,“任哥,你找我有事?”
“是,我们约个地方见面吧。”
周西畔赶到江边的时候,任天双手撑在栏杆处,已经等了她一会了。
“任哥!”
江风凛冽地吹散她及肩的发,她小跑着到他面前,侧握住把杆,“对不起,迟到了。”
“是我早到了。”任天脸上难得没有笑意,“中益提了什麽条件?”
周西畔一震,表情微变。
任天语气生硬的继续说道:“我看到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为什麽前面说的好好的,突然就不行了,两次,两次都是这样!”
他情绪激动的左右踱步,“西畔,他们就是想搞我们,你答应他们就是上了他们的当,你不要这麽傻!峻垣的确凝聚了我们的心血,但你没有必要为我们牺牲,大不了我们重新开始啊,你明不明白?”
“噗!”她喷笑出声,“重新开始,拿什麽重新开始?再过几天你们都可以集体申请破産了!”
“那也不能放弃,只要我们团结一致,我们……”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好像他打心底里知道对抗的胜算微乎其微。
“任天!不要搞错了,”她表情松弛地背身而立,“你和峻垣算什麽?你凭什麽以为,我会为了你们违背我的个人意愿?”
“我从加入峻垣开始就动机不纯,我跟老天赌,赌你们会赢!因为我比谁都想要出人头地,我要成功,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可以不惜任何代价。”她反手握住栏杆望天,“峻垣的池子太小,现在装不下我,仅此而已。”
她望向他怔忡的脸,灿笑,“你看,我就是这麽一个见利忘义的人。”
哪有一个恶人说自己恶呢?
任天的胸口剧烈起伏,嘴唇抖了抖,“你现在不赌了麽?”
她轻笑了一声,“我,愿赌服输,”她从他身前走过,“记得把我的股份退给我。”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啸,她的唇角撇了下来。
如果没有她的存在,或许峻垣早就成功了。
只有她退出峻垣,才是拨乱反正。
而另一头,邹雪为了向她表示补偿,不仅联合金大有一起在传统商超上架了峻垣的保健品,还利用自己的优势替峻垣造势。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峻垣的生意蒸蒸日上,几个月就弥补了亏损。
她的银行卡到账30万,任天附言:“我们保留了你1%的股份,如果你的人品正如你所说,你不该拒绝这个提议。”
周西畔失笑,知道他们是在告诉自己,峻垣还有她一席之地。
成为邹雪的女朋友後,似乎没什麽不同。
邹雪忙着工作,而周西畔正值开学,功课繁重,两人又天南海北,时常信息聊不上几句就各自忙自己的事。
网络电话盛行後,邹雪雷厉风行地给她手机换了套餐,每天抽空视频。
即使她时常沉浸到阅读里,一言不发,他也要听她的呼吸声,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他会在周末没课的时候专程开车带她出去玩,除了多一些身体接触,再进一步是没有的。
因为她始终“没有准备好”。
邹雪知道她心里对他有股郁气一直散不掉,她现在一点羁绊都没有,光脚不怕穿鞋的,便不敢步步紧逼。
即使她一直想要摆脱邹雪,但她已经见识了他的手段,跟他硬碰硬是没有好下场的,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完成学业。
那一天是周五晚上,邹雪打电话约周西畔吃饭,她顺便穿了套休闲卫衣便下了楼。
经过路灯的时候,她眼角馀光看到有个巨人站在那里,因为太高,反而脱离了照明范围,头部罩在了黑暗里。
她下意识以为是学校里的体育生,见怪不怪地移开视线,那座“铁塔”突然朝她伸出了手。
“啊!”她下意识尖叫出声。
“surprise!”对方哈哈大笑,她抚着胸口擡眼,正是多年不见的丁陆时,“周西畔,你胆子好小。”
此时的丁陆时皮肤晒成了古铜色,身高长到了193,浑身都是不夸张的肌肉,充斥着满满的男性荷尔蒙,不时有经过的女生看着他害羞到脸红,夺足狂奔後又站定,一步三回头的观察。
丁陆时这几年又是封闭式集训又是外出打比赛,在篮坛已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但对周西畔这类并不关注体育新闻的人来说,丁陆时?不看篮球,不知道他有多厉害。
她拧眉试探:“你是在这里念书?”
“当然不是。”
“那你怎麽在这里?”
丁陆时却不答反问:“一起吃个饭?”
她想起邹雪,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我有约了。”
他没有纠缠,“行,那下次。”
丁陆时是临时放假,突然起意赶过来的,他不想浪费这个难得的假期,索性到寝室门口的咖啡店随便买了点吃的,吃完後就一直守株待兔。
他完全没有想到,他会看到邹雪先下车,像个司机一样打开副驾的门,下一秒,周西畔的头从车内探了出来。
邹雪离开後,她走回宿舍,“周西畔!”
她循声回头,丁陆时的脸隐在阴影处,继往的记忆繁杂的涌了上来,“我们才是一国的吧,你不是永远站我身边的麽?”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自带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为什麽,会是邹雪?”
她轻应了一声,“关于这个问题,你不如去问问他?”
蓝色的护身符在眼前闪回,丁陆时忽又想起自己曾经笑她不自量力地喜欢邹雪,还笑言要帮她去追,所以……他一时如入迷雾,她是追到了邹雪?
没得到回应的她不耐烦的转身,却听到身後一阵疾跑,丁陆时从後面轻易抓住了她的手。
他咬牙切齿,“不要和邹雪在一起。”那是个白切黑的恶棍。
周西畔见他紧张,只觉这是一次故事线修复的机会。
瞧瞧,官配都坐不住要宣示主权了,她问:“哦,那你的意思,我该选谁?”
丁陆时一时愕住了,邹雪不行,其他人更不可以!
他的声音急切又低沉,带着恳切和哀求,“回到我身边……”
他望向她的眼睛,宿日种种像旧电影一样回放,内里的污糟被她明澈的眸光凝望,像摊在阳光下被刺痛。
他下意识移开视线,心脏不自禁博博跳动,居然升起一丝惊惶无措。
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像是攥着最後一根稻草似的。
“求你了。”
周西畔盯着他握住自己的手想,这个世界是完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