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港口
几乎没有人能从五条悟手中夺取食物，大部分是不屑于此等幼稚之举，小部分是有心无力。
一向乖巧懂事的户枝做起幼稚的事来，就连五条都防不胜防，卡壳了整整三秒钟後，五条悟的脸跟着鼓了起来。
“户枝学坏了啊。”
“老师教导有方。”
在五条悟想出其他坏点子之前，户枝抓紧时间，利用导航软件搜索公车路线，夕阳下的两道影子斜斜地落在沥青路面上。
然而，户枝放弃打车之际，一辆出租车精准地停到了他的面前，车窗降下，是一张女性的柔和面孔。
“要乘车吗？”
女司机浅金色的长发利落地盘成了一个丸子头，一身职业套装既朴实又干练。
若是五分钟之前，户枝必定欣然上车，但现在他唯有拒绝。
“谢谢，我们还是……”
“发什麽呆呢，快上车。”
就在户枝组织措辞的档口，五条悟长腿一迈，径直乘上了後座，朝户枝招手。
户枝不情不愿地坐上副驾驶座，报了地址，对司机小姐说：“我们的目的地比较危险，您不用勉强。”
回答他的是汽车的啓动声。
两边的街景平稳地向後滑去，司机小姐瞥了眼後视镜，说：“不好意思客人，你能往左边坐一点吗，个子太高我看不见後方车辆了。”
“可以哦，”五条悟状似不经意地说，“我就和户枝坐成一条直线吧。”
司机小姐抿紧嘴唇，方向盘一打，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海边特有的潮气钻出车窗。
“司机小姐怎麽称呼，车开的不错，有没有考虑过跳槽？”五条悟问。
司机小姐言简意赅地答道：“我叫樋口一叶。”
“不得不说，身为女性，你的胆识相当不错。”五条悟称赞道。
说话间，车胎骤然打滑，出租车一个甩尾拐进了一条死胡同中，堆满墙角的垃圾散发着一股腐尸的恶臭味，坑坑洼洼的地面是乌黑的脏水。
“不好意思，”樋口表情不变，“车子好像故障了，我下去检查一下。”
五条悟摊开手：“请便。”
在樋口下车的第二秒，车内响起车门落锁的“吧嗒”声，与此同时，五条悟的身影凭空消失。
不会瞬移的户枝憋足一口气，用力踹开车门，贴墙而走。
一道黑色的残影直劈过来，金属车身如纸片般一分为二，空气中燃起近乎残酷的焦灼感。
户枝扑倒在地，巨大的轰鸣声中，爆炸引起的气流吹得他衣袂翻飞。
火光的照耀下，一身黑衣的瘦削青年缓缓走入小巷中，漆黑的瞳孔投射出锐利的视线。
“你被发现了。”
樋口一叶羞愧地低下头：“芥川前辈，对不起……”
“闭嘴，废物。”
从头到尾都传递出危险气息的青年，掩嘴咳嗽了两声，先兵後礼。
“初次见面，在下芥川龙之介，和那个女孩一样，都是港口黑手党的走狗。”
正是这个仿若风中残烛的病弱之人，使出了野兽般凶狠的致命一击。
异能者。
户枝舌尖滚动这三个字。
和咒术师不一样，他们的能力直接作用于人类。
拍拍膝盖的灰尘，户枝刚站起身，一个黑漆漆的枪口就对准了他的头部。
樋口一叶双手握枪：“我调查过你们，咒术只对诅咒起作用，面对真枪实弹再厉害的咒术师也不过是脆弱的血肉之躯，你可以交代遗言了。”
对方没有立刻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户枝就知道自己性命无虞了。
户枝轻晃右臂：“非要说遗言的话，我想唱首歌。”
樋口一叶拧眉：“休想耍花招。”
芥川的衣带犹如猛兽的利爪，悬停在他的肩膀上方，虎视眈眈地面向户枝发出无声的咆哮。
“咳咳，既然诅咒是人体産生的恶念，那直接摧毁肉身足以，何必舍本求末，咳咳咳。”
黑色的衣刃撕裂了空间，以肉眼难以察觉的惊人速度咬向户枝的面门。
“畏惧死亡吧。异能力，罗生门！”
枪响应声而起。
一瞬之间，高大的背影立于户枝眼前，须臾，空气中涌动出一股难以言明的压迫感，时间的流逝变得极为缓慢，破空的子弹弹轨一转没入墙垣。
芥川神色骤变，一把拽住部下的衣领。
“撤！”
五条悟单指扶住墨镜的支架：“反应很快呢。”
“就这麽放他们走吗？”户枝问。
五条悟看起来颇为苦恼：“我认真起来的话，可能会一不小心把横滨夷为平地呢。”
尽管没有见识过老师真正的实力，然而户枝深知五条悟说的不是大话。
那一瞬间的束缚，身体无法动弹的恐惧感，户枝终身难忘，这是绝对的力量差距所带来的恐怖支配。
户枝调转视线，望向汽车的残骸，他不记得横滨是这麽危险的地方。
“我现在报警是不是没有用。”
五条悟意味深长地说：“信任公安系统是好事，不过咒术师得学会自己解决问题哦，这样才能有独当一面的那一天。”
户枝不置可否。
他认同对方的一句话，咒术师归根结底也是一具脆弱的血肉之躯。可以驱除诅咒，却抵挡不了来自同类的攻击。
进入咒高以後确实有了许多新的认识，可户枝的观点始终未曾改变。
咒术师的能力是有限的，单纯的祓除诅咒无法消减世间的恶意。
户枝稳了稳心神，说：“老师的秘密行动，一开始就被人盯上了。”
五条悟点头：“伊地知工作不够严谨，泄露了我们的行程，我回去再批评他。”
“怪伊地知先生吗？”
“难道怪我太帅气，太显眼了吗？”
“……”
户枝对五条老师的认识也再不断刷新着。
五条悟突然後退一步，说：“户枝你衣服破了，脸也脏了，看起来像只可怜兮兮的流浪狗。”
“不用担心，”户枝用手背蹭了蹭脸颊，“我没受伤。”
“别动！”五条悟严肃道。
户枝手上一顿。
下一秒，闪光灯刺痛了他的眼膜。
五条悟“咔嚓咔嚓”地举着手机一顿狂拍：“发给同学们看看，未来偶像户枝君的独家惨照。”
户枝：“……”
五条悟噼里啪啦地点手机：“一年组群，发送。”
户枝手放到外衣口袋之上，手机静静地呆在里面，没有震动，没有响铃。
五条悟会读心术一般，看穿他心中所想，向上划拉屏幕，悠然道：“户枝不在里面哦，是我专门拉的小群，名字叫‘佐藤君为何这样’，是不是很有创意。”
除了刚刚发上去的呆呆擦脸照，户枝甚至看到了他吃绸鱼烧烫得吐舌头的照片，头上顶着五条悟折得塑料纸杯的照片，被男人搭讪时满脸震惊的照片……
虎杖和钉崎的回复尤为活跃，无数的哈哈哈，挤满了屏幕的间隙。
户枝吸气，吐气，慢慢举起了手中的麦克风。
“燃烧的火焰，照耀着我的眼，眼里的光点，点亮了你的脸。脸上的恶念，是对我的考验，验证了人间——不值得留恋。”
五条悟手掌搭在眉毛上，四下张望，演得逼真：“哎呀，哪里有咒灵吗？”
户枝放下麦克风，平心静气。
“我在驱逐我心中的恶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