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三年
钉崎手撑在额上，不断抱怨着：“啊啊，该死，雨根本没有停过嘛。”
她前座的户枝却十分的镇静，语气淡淡地说：“天气预报说明天放晴。”
接连几天的阴雨，让人的心情也变得萎靡不振起来，教室里死气沉沉一片。
身为班主任的五条悟今日也在消极怠工中。
“大家……嗯……自习吧……自习有助于提升自我学习的能力，以後进了社会可没有我这麽好心的大人帮你吗。以上，本节课教学结束。”
不管同学有没有在听，是否听懂了，五条悟自己先点了点头，又满意地嗯了一声。
伏黑“啧”了一声：“你怎麽还没被解雇。”
这时，钉崎托起下巴，略有些伤感地说：“下周就是结业式了。”
户枝以最标准的坐姿端坐着，心不在焉地翻动课本。
结业式啊，原来都过去三年的时间了。
当真是时光飞逝，白驹过隙。
这三年之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那是初来东京时的户枝所无法想象的奇遇。
就像现在，户枝也想象不出懒洋洋打着呵欠的五条老师的心思。
近两年咒灵消停了不少，异能者为了挽回在民间的声誉也开始低调处事，户枝便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追梦上。
他在去年以“杂志模特”的身份正式出道，因为出色的外形在年轻女性中大受好评，公司甚至安排他上了几档综艺。
可惜户枝上综艺节目总是分不清主持人到底是开玩笑呢还是认真问的，所以每次接话都是答得一板一眼，回头看放送的时候发现表演说唱的镜头都被剪没了，剩下那点露脸的时间後期都会拿特效字体在旁边写“完全不知道在说什麽”或者“彻底的正经人”这样的话。
好处是读者们认为他帅气而不自傲，反倒巩固了不少粉丝。
户枝看了难免会垂头丧气，经纪人大哥说户枝干脆就别上娱乐性节目了，保持一个专注于音乐的（谐星）形象也不错。
他的说唱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幽默，冷笑话。
逐梦之旅依旧崎岖而漫长。
倏地，他的桌面上多了一个纸团，是虎杖趁着老师低头的瞬间扔过来的。此举其实可以说是多此一举，且不说五条老师完全感知的到，就说他看到了，也不会批评学生开小差。
不过虎杖一直都很喜欢这种小互动。
展开皱巴巴的纸团，上面是和纸团相配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放学後老地方见。
户枝看向虎杖，後者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所谓老地方，就是校舍旁给虎杖立过衣冠冢的大树下。
用铅笔盒压平纸条，户枝在心中下定了某种决心。
虎杖给同班的三个人都传了小纸条，毕业以後大家基本上就会各奔东西了。
钉崎跟着真希学姐实习，伏黑选择去搜寻剩下的宿傩手指，户枝暂留东京一边进行演艺事业一边接除咒任务。
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明白能聚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连日常的拌嘴都少了。
走到老地方，原来的大树已被所谓的“咒灵入侵事件”摧毁，新植的樱花树仿佛托着粉色的云团。
三年级组甫一聚齐，虎杖就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我们给五条老师准备一个惊喜礼物怎麽样？”
户枝说：“惊喜礼物最好别是芥末蛋糕之类的东西。”
当初狗卷学长毕业时，定做了一份芥末蛋糕，想骗五条悟是抹茶蛋糕，要不是户枝拦的及时，学校恐怕就要经历第三次重建了。
虎杖愁眉苦脸：“那草莓蛋糕？”
伏黑吐槽：“一点都不惊喜。”
户枝想了想，提议道：“表情包如何？五条老师不是很喜欢拍我们的糗照吗，我们不如索性给他定做一套表情包。”
钉崎略一思忖，确实可行，成本低，实用度高，就是给学弟学妹们看到有点丢人哎。
伏黑扭头：“我拒绝。”
“嗨哟，户枝都没有偶像包袱，你倒是端起来了。”钉崎挪揄道。
在升二年级的时候，他们终于决定互叫名字了。悠仁和钉崎甚至学着学长他们直接称五条悟为悟。
伏黑小时後受过五条悟的照顾，觉得直接叫名字怪恶心的，一直使用尊称。
而户枝……
“决定了，”钉崎两手一叉腰，“就拍表情包。”
惊喜礼物因为伏黑的否定，反倒莫名其妙地定下来了。
首先是可爱的表情。
钉崎举起小拳头学着招财猫的样子小幅度摆动，捏着嗓子道：“都跟我学，喵呜~”
虎杖张大了嘴巴：“嗷呜。”
钉崎一脚踢上他的小腿：“是喵呜！”
虎杖“嗷呜”两下，捂住了腿肚子，皱着脸说：“想吃汉堡了。”
钉崎生气地送出拳头，在他肩膀上捶打：“喵喵喵！”
户枝半蹲下身子，歪了歪脑袋，虎口蹭着白皙的脸蛋往下滑，嘴角微微上扬。
“喵呜~”
一双温润的眼眸弯成了月牙，氤氲着甜蜜的气息。
“你看是这样吗？”
他可以拖长了语调，声音软软糯糯的，根本不用特意撒娇，就给人一种泡在糖水里的感觉，浑身酥软。
钉崎心头一跳，捂住胸口，忽然明白为何户枝上节目以後凭空多了许多“妈妈”。
可恶，多好的一个池面，干嘛非搞死亡说唱。
钉崎挠完了虎杖，又监督了伏黑，接着进行下一项表情。
“我们轮流比心，从手指比心，到两只手合起来比心，再到对着镜头画爱心，最後胳膊组成大爱心。”
四人分成两两一组，高个子蹲在矮个子後面，然後像马里奥一样跳出来朝着镜头比心。
钉崎站在虎杖的身後，拱了拱秀气的小鼻子，用力吸上一口气，忽然“哎”的一声大叫。
虎杖吓得往前一趴。
钉崎气沉丹田：“你是不是偷用我的香水了！”
她凑近虎杖的身子，像只小狗似的东闻西嗅。
“不会错的！是我最喜欢的那瓶，真希学姐送给我的伴手礼！”
虎杖抽回手，在裤腿上用力地蹭了两下，憨憨地举起双手，坦白从宽：“我不小心碰翻了，用的是洒在桌子上的，免得浪……”
“废”字没说出口，他就被怒气冲天的钉崎追着满世界跑了。
“你赔我！赔我！”
“等结算一定赔。”
“不行，现在就赔我！”
“我没钱。”
“……”
伏黑拧眉：“你们倒是给我好好拍照啊！”
户枝举起手机，拉近镜头，给俩人一个大特写。
好素材。
一组表情包拍了半天都没拍完，差点不欢而散。
虎杖被钉崎押解着上街买香水，伏黑不放心地跟去了，户枝一个人在校园里漫步。
不知走了多远，耳边传来乒乒的声音。
和上课时伴随着喊闹的嘈杂不同，篮球有节奏地碰撞地面，声音沉稳而有力。
户枝以为是一年级的新生在打球，抱着留下回忆的心态，拿着手机向声源处走去，然後意外地看到了五条老师。
五条悟一瞬间就抢夺了户枝的视线，只见他猛地跃起，背脊绷成一条流畅的弧线，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部坚毅的轮廓滑下。
意气风发，充满活力，仿佛整个未来还在前面等着他。你完全想不到，这是一个已经三十岁的男人，他在那几个十几岁的少年中耀眼而不突兀。
看到他，户枝似乎就拥有了无限的勇气……
户枝躲在大树後面，出了手机准备留下几张珍贵的照片，犹豫了一下，手指刷刷点在触摸屏上切换模式，啊，果然还是录影好了。
结果户枝的目光好像太过炙热了，五条悟一下子就看了过来。
“哟~”
一二年级的男生们跟着打招呼：“佐藤学长！”
户枝不得不走出树下：“你们好。”
五条悟大掌一转，篮球在他的食指上旋转不息：“要一起玩吗？”
“不了，”户枝摇摇头，“我就是随便逛逛。”
“既然是随便逛逛，”五条悟笑眯眯道，“帮我个忙吧。”
户枝问：“什麽口味？”
五条悟夸张地说：“还是小枝枝你懂我。”
户枝对于跑腿这件事已然轻车熟路，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是他心里好像装了一个针对五条悟的雷达，老师一开口他几乎就能预料到对方要说什麽。
等户枝买了定食回来，学弟们已经散开了。
偌大的篮球场仅剩五条悟一个人做着投球练习，夕阳将他的影子无限拉长。那样的画面让户枝忍不住在心中想，他们毕业以後，五条老师会觉得寂寞吗？
随即他又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想。
无敌的咒术师，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永远不会短缺的。
“老师，”户枝出声道，“请用餐吧。”
五条悟抱起篮球，大步向他走过去。户枝过了十八岁生日後，身高长到了178，比他预想的要低，以後恐怕最多一米八了，想超越老师几乎不可能。
五条悟这样的人，真是千年才能出一个。
他不客气地接过去，夹了两个炸虾又吞了个饭团，然後一面夸赞好吃，一面风残云卷地把几盒便当吃的干干净净。
饕餮过後，打了个饱嗝，五条悟惬意地仰躺在长椅上发出一声喟叹。
“你干脆就留在学校当我的助理吧。”
户枝说：“老师自己都不怎麽在学校。”
五条悟半开玩笑道：“那你就当我的私人助理怎麽样，工资比伊地知还高哦。”
户枝低下头，盯着脚尖，半晌问道：“当老师的助理有固定假期吗，可以做兼职吗？”
五条悟闻言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你太可爱，我都舍不得捉弄你咯。”
户枝知道老师爱开玩笑，但他依旧容易当真。
几年的相处下来，令户枝明白，五条老师有一个坏毛病，他有时会把真心话藏在玩笑里，然後一语揭过。
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任意妄为，搅得周围的人鸡犬不宁，而在关乎自己人生的重要事情上却总选择一个人默默承担。
户枝渴望抓住那颗东躲西藏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