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上披风,坐在榻上,摊平纸张,贾敏提笔又开始落泪,如今模样,如何还能跟老爷说些什么?怕忍不住就要跟他说委屈。
可怎么敢跟他说?母亲不仅害苦了她,也把老爷害得不轻。
贾敏又想起当初的时候,老爷得中探花,打马游街,多少姑娘芳心暗许,唯独与她一见倾心,若没有那日相见,想来老爷会有个好前程,不会卷入甄家这团烂泥里来,也会儿女成群吧。
林泽那小子的确聪慧,不像她,一直都是个睁眼瞎子,往后林家交给他,见到林老太太,也没有那么无地自容。
提笔,交代着后事,林家公中无银,大多都在林如海私房里头,贾敏不想让黛玉全部带走了,准备个五万两绰绰有余了,至于其他的,多安置成庄子店铺这等看得见的东西,黛玉说不准还能守住。
其他的,就交给林泽吧,希望他能说到做到,尽力护住玉儿。
“太太,您这样写,二太太她……”
“行了,不用再劝了。”贾敏不想改,“就这样吧,嬷嬷,帮我把这些东西守住,以后你的几个小子,就都是店铺的掌柜。”
宋嬷嬷眼神一亮,“好的太太,老奴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会让东西落入旁人手里。”
“希望你能做得到。”贾敏身子骨颤了颤,嘴角又溢出血迹,“把我带来的人,都带回荣国府去,当年二嫂留下的人,现在都要给我玉儿铺路。”
“是的太太,一定会的,姑娘在荣国府有的是得用得下人。”宋嬷嬷心满意足,不介意多说些好话,至于回到荣国府,她们当然都是荣国府的奴才,得听荣国府主子们的话,哪能跟老太太和太太对着干呢。
太太依旧那么天真。
得了承诺,贾敏躺回床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更无多少活下去的想法,眼前开始一片片发黑。
“去把……去把老爷找来,我不行了。”贾敏重重喘息着。
“太太你坚持住,老爷马上就来了。”宋嬷嬷迅速跑出去,挥挥手,让赶紧都消停点,“没事了,太太不行了,去把老爷找来,对了,把姑娘和少爷都叫来,估计最后一面了。”
雪英吓一跳,“嬷嬷……”
“想哪儿去了?不过是刺激大了。”宋嬷嬷翻了个白眼,“快点去,老爷要是没见到太太最后一面,那才真完了。”
“好嘞,我这就去叫。”雪英赶紧开锁,迅速跑出去,嘴里一直喊着太太不好了的话。
看完全程,林铁直呼精彩,再一想荣国府的政二老爷,荣国府老太太的眼睛估计被屎糊得不轻。
夜半时分,林府各处灯火通明,贾敏没撑多久,都没来得及多说两句,便悄然离世。
林如海伤心欲绝,一口血喷涌而出,当场昏死过去,黛玉也没好多少,哭得肝肠寸断,差点没跟着一起去了。
唯一的主事林泽面无表情,安置这一群病弱,今儿才加紧准备齐全的东西,就要拿出来布置灵堂。
睡了一小会的林立突然感觉跟不上节奏,跟林铁咬了会儿耳朵后,惊讶得眼睛提流转。
换好寿衣的贾敏收殓入棺,安置在灵堂之上,林泽坐在书房小桌上,开始给各家写报丧的书信。
贾敏走得太急,病重的消息前脚刚到,后脚可能就要收到这封报丧的信件。
一封封书信,理清楚林家亲戚,圆润端正的字体,写出来就亮眼。林管家这个大管家也跟着苦熬,他也才刚刚睡下没多久。
忙活到几乎天亮,才稍微整理出个模样来,今日林如海是不可能去衙门的,林泽早早让人前去知会,估计午间时分,会有同僚过来慰问。
昏睡许久的林如海直到日上三竿才清醒过来,脚步虚浮得走到灵堂,黛玉孱弱得跪在灵前烧纸钱,泪流满面,好难得才请来的几个小和尚在一旁念着往生咒。
此情此景,到处的白番,林如海是不想相信的。
“敏儿怎会……”林如海扶着棺,里头躺着的人早已凉透,再无任何温度,“敏儿,你怎么能这么早就离开。”
悲从中来,伤心之至。
黛玉听着这一声声的质问,眼泪更是忍不住大颗大颗掉下来。林泽低下头,用帕子擦了擦眼睛,佯装痛哭,灵堂之上还是要有些哭模样,虽然他的确没有想哭的意思,反而还有些烦躁。
来给贾敏上香的其实不多,大多都是林如海的同僚和贾家旧亲,一窝蜂来,又一窝蜂走,上炷香,做做样子慰问两句,一个上午过去,再无人问津。
人走茶凉,不过如是。
甄家说是老亲,最多也就是派了个管家来祭拜,走时特意瞅瞅林泽,出门时脚步都是愉悦的,看来是满意的。
林如海哭诉良久,身子一软,又栽倒下去,大夫摸脉又是气急攻心,可见情深似海。
第11章 林管家抄家
林府的顶梁柱接二连三地倒下去,林泽少爷以绝对的优势,成为林府最大的赢家。跟在他身边办事的林管家有些猜测,大多数还是惊讶于贾家那群人的胆子大。
老爷可能没有刻意多问,他可是有耳闻的,太太不行了之前,赶人落锁杖责,说没问题都没多少说服力,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少爷说过,蠢人会干出蠢事来,又狠又毒的会做出让你意料之外的事来,只是真没想到太太会因此早逝,连个过场都没有,只得见到最后一面。
若论计谋,管家自认为少爷清清白白,根本没用什么手段,顶多几句挑拨而已,可结果对少爷极为有利,连带着老爷这只拦路虎都给推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