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澄俞垂眸看面前侃侃而谈的皇叔,心中也是想着光看着这么个人,是真的看不出嵩王是个横征酷敛、惹得封地内天怒人怨的贪婪之人。
嵩王被分封到了大郑西南,他的封地还不是成都那等天府之国、西南都会,而是再西南方土人与郑人混居的偏远之地。
被封到了这样的地方,初代的嵩王便是每天在封地里自怨自艾,虽不敢抱怨皇帝但是也经常是语出狂悖有含沙射影之嫌。
后来几代嵩王也都不是什么雅正君子,现任嵩王的父亲不仅是迫害封地内的郑人,他甚至还指使自己的府兵去勒索土人抢占他们的土地和人口,如今的嵩王亦是学有学样比之父亲更加贪婪。
这些行为可谓是踩在朝廷的底线上来回试探,现在嵩王没有和皇帝作对,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自己屁股底下就有首尾没扫干净,封地内百姓们怨声四起甚至有土人首领带人袭击过王府所在的府城。
嵩王自己没本事处理这些事情,倒是指望着现在朝廷收拾了烂摊子之后,自己再拿住了皇帝回封地去当土霸王。
徐澄俞登基之后叫人探查各王府资料,他收到有关嵩王的资料时也颇感无语,觉得这嵩王一直没人收拾真的算是便宜了。
嵩王起身祝酒之后果然话锋一转,“昔年和几位兄弟之间也算是交情颇深,今日一来只见到了安王兄等几位兄长,倒是叫臣追忆起往昔之事了。”
安王本夹了一筷子桌上红彤彤放了据说是海外泊来之物烧制的菜肴,闻言倒是撇了嵩王一眼,暗道这小子平日里年节都不和自家往来,这个时候倒是开始攀交情了。
于是搁下了筷子,安王也愿意卖皇帝个人情,他阴阳怪气地出言说道:“嵩王弟这话是在说我们这些兄弟的不是了?”
嵩王被噎了一下,他是没想到安王会在这个时候挑自己的毛病,于是也只能讪讪地赔了笑解释了几句然后才又转向了皇帝。
徐澄俞饶有兴致地看着嵩王做戏,听他说完了也不开口,直接把人晾在了原地。
不过嵩王都要向皇帝发难了,他自然也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见皇帝不理会自己虽有些难受有点儿接不下去,但是还是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思路又悄悄地给提前联系好的人使了眼色。
秦桧还有仨朋友,嵩王也是拉了几位宗室和勋贵为自己助拳,能和嵩王臭味相投的虽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也没什么本事,但是唯有一点就是豁得出去脸皮够厚。
徐澄俞看着几个人唱念做打像是戏班子演戏一样,心里也觉得还算有点意思没叫他一点乐子都看不到。
林慕月也兴致盎然地瞧着嵩王表演,不过她觉得下面的人是真的不了解自己这个黑芝麻馅儿的儿子,觉得能以什么名声来逼迫皇帝低头。
徐澄俞的性子并不计较什么名声不名声的,若是一个人有些才干能做出些成绩来,纵使是这人犯了错或者是有些毛病,他是很愿意给这人一个机会叫他日后能认真工作创造价值的。
若是一个人没什么本事但是为人不错,像是宗室里现在归顺了皇帝的几位王爷,徐澄俞也愿意给他们些保障,叫他们掺和进海商的事儿里面,日后有正经营生可做也可养活王府上下。
若是如嵩王等什么都不行的人,徐澄俞是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要处置了他们的,更何况裁撤宗室削藩本就是几代皇帝都想做的事儿,他这件事办完了也算是不负父祖遗愿。
林慕月其实也赞同儿子这个想法,说是什么裁撤宗室待遇太过会让皇帝圣明有损,但是说白了这对皇帝的评价其实也并非是出自百姓。
所谓对皇帝如何的评价,其实一直也是掌握在读书人手里面的,如今百姓们识得字的有几个,尤其是占据了绝大多数人口的普通农人,他们每日所想的不过是赋税轻一些、田地里多些产出家里吃饱了之后能多吃几顿肉。
徐澄俞登基之后施行新政又新建水利、轻徭薄赋减轻农户们的负担,这两年推行下去的海外粮种的种植也初见成效,若是真的看民间声望那其实是不知有多少户都想要如今的天子真的千岁万年地坐在皇位上。
嵩王能想到的果然也就是那一套,要不然就是翻来覆去地讲自家是开国就分封的藩王,皇帝应该遵从先祖定下的规矩不应轻易改变祖宗之法。
要不然就是助拳的几人涕泗横流地哭王爷在封地时是如何施政以德,本地百姓都感念王爷恩德并且习惯了如此贤王统领,不应该轻易变动伤了百姓们的心。
安王这个时候看看皇帝,他直接在席间嘲讽道:“你治下的百姓之前逃难都有逃到我这里来的了,何谈百姓生息安定、海晏河清。”
这话其实倒是安王瞎掰的,嵩王治下百姓就算是受不住其残暴,大多也是往粤地跑,哪里会千里迢迢北上去了安王地界。
不过这话一出嘲讽度确实是拉满了,嵩王一伙儿激扬慷慨的陈词被打断又被抖露出这些事儿,嵩王自己一忍再忍终于也是忍不住起身和安王辩驳了起来。
徐澄俞见安王气势如虹、神采飞扬地把嵩王骂了一通儿,他也不急着开口叫两个人停下,反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嵩王被一通数落涨红了脸却一句话分辨不出来的模样。
李婉澄纵使是知道今年的宫宴必定不大太平,但是她也没想到就能当场看到两位藩王如此撕捋起来,她心里还是胆战心惊的。
看着身边人淡定地还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李婉澄忍不住轻咳一声试图唤起林慕月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