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微风拂过,送来了顾煊的叹息,秦芷君再擡头,可以清楚看到他眼中有包容之意,这让秦芷君的心中波动。
她就知道顾煊是个好人,明明是皇子身份,那玉佛寺的一池锦鲤还是他母妃养得,却因为不想影响她的闺誉,便压下了这件事。
顾煊越是如此,秦芷君越是想要他免於那灾难,她引着他往热闹的方向走,而秦芷君看到了那边有人影晃动。
她的心中雀跃起来,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救下顾煊。
秦芷君仰着头和顾煊说话:“那位周家公子同我说……”
顾煊和秦芷君往前走了,冬葵小心翼翼地看着汪文昌一眼,“这位爷,咱们是不是也跟上。”
汪文昌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刚刚主子没给别的指示,那就是按照计划行事的意思,主子身边多了一个闺阁小姐也就罢了,冬葵和自己实在不适合跟得太近。
“你家小姐发簪上的流苏有多少珍珠你知道吗?”汪文昌说道,“这里有几个珠子,但是更多的不好捞,等会你跟着我入内,匣子里有珍珠你选上一些差不多的串在一起。”
刚刚托盘上除了发簪之外,还有几粒顺道捡起来的珍珠,秦芷君只拿了簪子,如今汪文昌就把托盘往冬葵的面前放。
冬葵傻了眼。冬葵压根不在意这个发簪珍珠,这发簪又不是小姐的嫡母遗物,她只觉得主子和四皇子隔得太远,远的让她心中不安。
她焦急地说道:“爷,咱们不跟上去吗?”
汪文昌:“不急。你先替你家主子挑珍珠,这也是四殿下吩咐的。”
汪文昌的声音并不高昂,但是他只用狭长的眼眸一瞥,冬葵就噤了声,不敢多言语,冬葵觉得大概这就是宫中之人的气场。
汪文昌把冬葵带回了四皇子所小憩的院子里,而顾煊则是跟着秦芷君走,听着秦芷君说完了周晋的那席话。
貌美的小户之女就是会有这样的麻烦吗?顾煊心中想着,明明周晋在之前还千方百计祸害了无辜的鱼好拒绝和秦家女相看,现在又对秦氏女一见钟情,流露出求娶之意,这人想出来的法子就是把秦氏女给撞入到水中,撞得胳膊脱臼。
他看向了秦芷君,而秦芷君也冲着他笑,笑容柔软又天真,加上她绝美的容貌,也难怪周家公子真的见到了她改了主意,又对她倾心。
她的担心也是合理的,周晋可能真的会声张他们两人的婚约,嚷嚷得人尽皆知,让秦家和周家重新议亲。
“这件事你今天是不用担心的。”顾煊的声音有一种镇定自若的味道,“男宾那边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姑母身边的林嬷嬷是个妥帖人,她应该去找了长青侯府的魏三公子好劝住周家那人。若是这周晋不肯听劝,她也有法子。”
顾煊看向了秦芷君,“只是一日防贼,总不能日日防贼,你母亲既然与他家母亲有救命之恩,玉佛寺的事情你让你父亲告诉他的母亲,先用恩情拒婚,恩情捆不住便用威胁,让周晋发誓不再把交换过庚帖的事情烂在肚子里,不然就让他在仕途上无任何的可能性,说那一池锦鲤是宫中的淑贵妃养得,四皇子虽然什么事都不管,到底是皇姓之人,替那池锦鲤讨个公道还是容易的。”
秦芷君的眼睛瞪大了,她的心脏也砰砰直跳,对於小门小户人家来说,科举太重要了,周晋一个人的科举关乎着他母亲还有妹妹的命运,更何况,周晋是有状元之才的。
“舍不得毁了他?”顾煊浅浅一笑,目光里有玩味之意,“那你就嫁给他。”
秦芷君猛地摇头,嫁给周晋这个说法也太可怕了一些,也就比嫁给谢绍差上那么一点。
顾煊看着她,总觉得在教小妹妹似的,又或者说,宫里头的那些公主,没有真正心眼少的,反而是秦芷君天真又柔软。她自己都有可能被周晋不管不顾地扯到了泥潭里,居然还想着对方的家人。
“不想嫁给他,就狠了心。更何况,和娶媳妇相比,对於正常人来说,还是科举更重要。”顾煊说道,“如果你父亲不够疼爱你,不愿意去他家,你就自己带着信得过得丫鬟过去。”
“我父亲疼爱我的。”秦芷君说道,“他知道了锦鲤的事情,第一时间就他们家讨要回来庚帖了。他一生只有我母亲一个嫡妻,他与我母亲只生下了我一个女孩子,在我母亲去后也不曾再娶。”
“是吗?”顾煊自幼时起便从未得过父爱,他甚至想了想,如果换做了自己,他会在周晋流露出求娶意思的时候,就直接威胁对方。
想到了父皇,顾煊觉得意兴阑珊,“好了,秦二小姐,随便你怎么做,该说的我也说了,时候已经不早了,你该走了,你去帮我找一下文昌,让他端杯茶水过来。”
顾煊已经听了秦芷君话,给了她保证今天花宴上周晋不会说什么,也给她出了主意。顾煊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现在驱逐秦芷君离开。
等会送茶水的人一来,他便会中剑,若是得了不能人道的名头,他便可以彻底从皇子夺嫡的这趟浑水里脱身,也避免了去边藏,娶土司之女。
想到了现在夺嫡的兄弟纷争,顾煊的眉心隆了起来,真的是烦透了,只是因为不愿意让活人去陪着狗殉葬,他做了个纸扎,便有三皇兄去找了曹御史,来参他一本,说他带着不吉之物进宫。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的朝堂里,众人叽哩哇啦得说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明明有更多的事情要商议,今年夏天雨水过多,麦子还没有来得及收,就已经在穗上成熟发热了;匈奴王的长子失踪,他是去了哪儿?还是死亡?;听闻南边冬日没有降雪,从春日开始便恐生虫患,会不会发生蝗灾?
这些大事不商议,偏偏绕着一个小小的纸扎展开了字字珠玑的辩驳。
褪下手腕上的佛珠,顾煊一粒粒地用力拈过,柔软的指腹重重压在温润又坚硬的佛珠,钝痛感让他的心重新平静下来。
而秦芷君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她回头看到了四皇子已经撩起了衣袍,坐在了一方大青石上。
因为是背对着她坐下的,秦芷君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对她的事情已经知道了不少,而她对他的事情所知却并不多,她忽然有些好奇,他现在想什么。
这个冲动涌上了心头,又很快如同潮水一般消退。
冬葵已经过来了,冬葵对着秦芷君招手,而秦芷君看了一眼四皇子的方向走向了冬葵。
她没注意到的是,顾煊终於是松了一口气,秦芷君让他想到了曾经在五台山寺庙里养过的一只猫咪,在他做早课的时候,猫咪总是翘着尾巴,绕着他打转,让他不胜烦恼,这猫太小了,他怕伤着它,总不能踢它,只能小动作摆手让这猫离开。
“汪公公在哪儿,你知道吗?”秦芷君问道。
“他之前带我去找了珍珠,说是还不够,要去明宴公主那里一趟,他还让我一起过去,我不答应,就在这里等着。”
冬葵当时记得自己拒绝了汪文昌的话时候对方的表情,她甚至觉得自己翻了天大的错。
秦芷君点头,“四殿下有些渴了,那便……”她本想说寻个人来给顾煊送茶,猛地想到,是不是刺客就化身成了送茶水的人。
她看了一眼顾煊的方向,那人清风朗月一般,就算是没带任何侍从随意坐在青石上,便是一道风景。
“我就在这里等着。”秦芷君压低了声音,对着冬葵说道,“你去我刚刚洗漱的院子里,去讨要茶水过来。”
男客那边的水说不定有问题,但是女客那边的院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冬葵一楞,只觉得今儿小姐行事和往常不同,让她打心底不安,“小姐。”
“好不快去。”秦芷君说道。
冬葵被秦芷君打发走取茶水,在冬葵进入到了女客的院子时候,秦芷君看着有人端着茶盏过来。
她的眼皮重重一跳,连忙跑动了起来,想要拦在那人的面前。
接下来的一切秦芷君都是混乱的,只有肩膀处的疼痛是真实的。
一柄袖箭洞穿了她受伤的肩膀,剧烈的疼痛让她看到了顾煊皱起的眉头。
秦芷君揪住了他的衣袖,她已经受了伤,便想要严严实实护着这人。
就当做是她报恩好了。
在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刻,秦芷君这样想到。
今天应该就两更了,这种感情戏很重的文对我来说有点难写,手速起不来~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