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事公办
程素被迫坐在病房里，她不认识周斯昂，也不认识柴芊芊，准确来说，在她回国之前，她和孟之慎的圈子并没有什么交集，她只认识老怀。
那时候，孟之慎不常去看她和果果，她知道，他心思一向缜密，他是怕村子里的人说闲话。但他隔三差五让人捎东西过来，给姑姑丶姑父好处，就怕她们姐妹两个在姑姑家过得不好。
要不是程素坚持，孟之慎还打算负担她大学还有程果果高中的费用。
孟之慎的好，她全记得，正是因为记得这么清楚，有些事情，她更没有办法面对他。
如果不是那晚，他们应该还是很好的朋友，或者说，他是一个很好的哥哥。
程素不止一次后悔，那晚是昏了头吗，还是着了魔。
程素不说话，安静地听他们三个聊天。
即使她不擡头，她也知道，柴芊芊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多么不善。
一个女人的直觉，她还有的。
柴芊芊喜欢孟之慎。
周斯昂不知道说了个什么好笑的事情，柴芊芊忽然大笑起来，擡起手来要打周斯昂，周斯昂连忙跟孟之慎求救。
“四哥，四哥，你快叫她停下来。”
“叫四哥也没用。以后这件事，不许再说。”柴芊芊一擡手，程素馀光瞥见她手上的桌子，翡翠色的，成色很好。
程素想起孟思亦说的话来，应该就是孟之慎给她拍的那个。程素头低得更低，默不作声地剥着橘子。
孟之慎看她半天不说话，起了调侃她的心，笑道：“素素，我要大的那一半。”
“嗯？”程素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孟之慎是什么意思。
额……她不是给他剥的。
程素犹豫片刻，当着周斯昂和柴芊芊的面，她要是真把橘子给他，那真是说不清了，於是，擡头望着孟之慎的眼睛，脸颊微红，声音还是温温柔柔：“不是给你的，你要吃，自己剥。”
程素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显得自己跟他的关系，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可她这么一说，倒像是跟孟之慎在撒娇。
孟之慎就是笑，摸了摸程素的头发：“你剥的甜一点。”
孟之慎不爱吃橘子，因为橘子酸，可这会儿，倒是很想吃上一口。
周斯昂看不惯孟之慎这副酸不溜秋的样子，挑着眉，戏谑道：“四哥，我给你剥，更甜！”
孟之慎瞪了周斯昂一眼，周斯昂说到做到，真开始剥起来。
柴芊芊心情低落起来，知道孟之慎对这个女人不一般，可是，真见他对她说话这般温柔的时候，简直就是在她心上剜了一刀。
孟之慎当年死不愿意答应婚事，她也放弃了，心想，孟之慎大概就是这样冷淡的人，他一天不结婚，自己就还有机会。
结果呢，原来，他不是冷淡，他对喜欢的女人，一样是眼神里充满了溺爱。
柴芊芊再没有心情坐下去，撇撇嘴道：“四哥，我公司还有事，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周斯昂橘子剥了一半呢：“你等等啊，好歹等我剥完这个橘子吧。”
周斯昂一提橘子，柴芊芊就更来气，狠狠瞪了周斯昂一眼：“你要剥就剥，你要留就留，反正……我要走了……”
说完，柴芊芊拎起包，咚咚咚地往外走。
周斯昂算是听出柴芊芊的气来，把剥了一半的橘子给孟之慎。
“四哥，她没开车，我去送她。”
孟之慎点点头，周斯昂急急忙忙追出去。
“柴芊芊，你慢点，你怎么回事……”
柴芊芊红着眼睛，电梯半天没来，柴芊芊索性走楼梯，一路小跑下楼，周斯昂追了一路，到了三楼才算追上柴芊芊。
“你怎么回事？”周斯昂难得严肃起来。
“要你管，要你管！”柴芊芊正难过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拿起包就朝着周斯昂打，周斯昂一把握住她的手。
“就你这脾气，我是四哥，我也选程素。”周斯昂一时脑子发昏，说完觉得后悔死了。
孟之慎对柴芊芊完全没有意思，周斯昂再清楚不过，柴芊芊非要自欺欺人，周斯昂早想骂她了。
“对。我脾气差，我不温柔，你们都选她好了，关我什么事啊。”柴芊芊气得更不想说话，也没了力气，就这么站着。
“切，就这么喜欢他？”周斯昂完全搞不明白，柴芊芊也算大家闺秀了，孟之慎当年拒婚，她柴芊芊背后不知道被人嘲笑了多久，就这样，这个傻女人，还一天到晚跟在孟之慎后面。
柴芊芊被周斯昂问得说不出话来，转身下楼：“对啊，我就这么傻，就喜欢他。”
周斯昂摇摇头，跟上柴芊芊：“你不累吗？换个人喜欢不好吗？”
柴芊芊忽然也笑起来：“换个人？换谁啊？换你啊？”
周斯昂真是被她气死：“脾气能不能收一收？你这样，谁敢要你？”
“反正不用你要。”今日注定是不欢而散，柴芊芊叫周斯昂不用送了。
“别啊，我反正没事，送送你啊。”
“我脾气这么坏，哪要你周少爷送。我自有狐朋狗友接。”
柴芊芊真掏出手机来：“丝丝，你把□□他们叫出来，对，老地方……”
周斯昂看着柴芊芊在医院门口打车，狠狠地踹了自己的车一脚。
……
周斯昂和柴芊芊一走，病房里就只剩下程素和孟之慎了。
程素不想再跟孟之慎这样纠缠下去，她谨小慎微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能和他正常相处吗？
结果……结果……
他步步逼进，她觉得自己一定要说点什么了。
“四哥。”她鼓了鼓勇气，眉头微皱。
孟之慎已经很久没听见她这么叫，楞了一下，眉开眼笑，等着她说话。
程素又再次做了一下心理准备，舔了舔唇，紧张得要命，她一直避免提起那件事，现在要提起来，简直像有千斤重石压在心头。
“那件事，你不用放心上，也不用觉得需要对我负责。那件事，过去这么久了，我……我当时不介意，现在更不介意。你对我那么好，我都记得。但是，如没有什么必要，我们还是不要有什么接触了……”
程素一口气说完，完全不给孟之慎插嘴的机会。
孟之慎见她劈里啪啦说了一堆他不爱听的，脸一下子沈了下来。
房间里，沈默了一阵，氛围却是有些僵硬。
程素头低下来，不敢看他。
“你就想对我说这些？”孟之慎没了耐心，怒气已是一压再压，“没有其他了？”
程素深吸一口气，又继续道：“元朗的工作我会做好，如果你觉得……你觉得不合适……我会跟清姐说，换个人来……”
孟之慎忽然冷笑了一声：“换个人来？元朗是可以由你们这样随便胡闹的吗？”
程素不说话。
“你走吧。我一个人待会儿。”孟之慎怕她再待下去，自己指不定说出什么话来。
她要公事公办，他还没想好怎么做。
程素自己惹他生气了，可是，有些话，早说晚说，不都要说吗？
她咬咬唇，叹口气，拎着包往外走，走到门口，心中有愧疚，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孟之慎。
他还在生病，自己这么气他，着实不应该。
孟之慎偏过头，视线看向窗外，怒气未平……
……
孟思亦多日不见程素，还真有点想她，打电话问她在哪里。
“在医院。”程素等着电梯。
“医院？你生病了？”孟思亦紧张起来。
“不是……是……四哥住院了。”程素忘了自己没跟孟思亦自己和孟之慎的关系。
四哥？孟思亦反应了半天。
我擦……
孟思亦清咳一声，不敢置信：“那个……你说的四哥……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吧？”
孟思亦在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是同一个人啊！
“嗯。是他。”
孟思亦：“……”
程素觉得自己应给跟孟思亦说点什么，至少要解释一下，否则，孟思亦怎么看她这个朋友？
“思亦，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吧。”
孟思亦说不气肯定是假的，自己什么都跟程素说，程素倒好，瞒着自己她和孟之慎的关系。
“在别墅，你来吧。你最好解释清楚，不然……不然……”孟思亦有些难过，毕竟，程素是她少数朋友。
程素笑了笑：“不然给你买一盒口红好不好？”
孟思亦：“……”
……
程素很快到了孟思亦的别墅，孟思亦气呼呼地开着电视，坐在沙发上等程素。
“生气？”程素坐到孟思亦身边。
今天她一下子惹了两个人生气，真是不应该。
“你说呢？”孟思亦一件一听程素这样软软地说话，气消了大半，等着程素解释。
程素坐下来，喝了口水，握着杯子好一会儿，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嗯……他是我哥的朋友。”
孟思亦听着不说话。
“我哥……我哥是缉毒警察，在我高二那年去世的。他殉职后，一直是四……是孟之慎在照顾我和果果。我和他发生了一点事，所以很久没联系了。那天跟你去慈善晚宴的时候，也没想到会碰到他。”
孟思亦想起那天来，她还问程素是不是也怕他呢。
“后来看你这么不喜欢他，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我没有要帮他的意思……你是我的朋友，跟是不是他妹妹没关系……”
程素思绪混乱，说不清楚，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和孟之慎那件事。
她有些难以启齿。
沈默几秒后，程素又开口道：“思亦，对不起。”
孟思亦也就是一时气一下，见程素这么真诚跟她认错，心软下来。
“撇开孟之慎经常找我茬不说，其实他不算太坏啦。那说好，有一天，我要是跟他打起来，你可要站在我这边。”
程素看了一眼孟思亦，凝重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好。”
孟思亦勾勾手指，张开双臂：“你快来抱抱我……我今天又受委屈了……”
程素抱了抱孟思亦，心里暗暗想，她和孟之慎，应该没那么多纠葛了吧……
这么一想，竟然也没有多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