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祝贺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觉。
白天打球的全过程在她脑海里一幕一幕播放。
打高远球时利落地转身丶擡肘丶挥拍丶收拍。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和男生有过接触了。
在学校的时候不乏有男生约着和她一起打球，但她比较认真，丝毫不给男生留点情面，久而久之，球搭子都跑光了。
也倒是还有其他的男生。
但上来就直接要微信，每次都被祝贺以有男朋友为由婉绝。
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她更喜欢细水长流式的爱情，不是很能接受这么直接的方式。
脑子里又想到男生递纸巾时修长匀称的手，还有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指甲，祝贺忍不住拿被子蒙住头，在床上打滚。
只是下一秒，她猛地坐起，站在上帝视角回想起了递纸巾的下一幕就是她嘴漏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苍天啊！”
“大地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擡头，对着天花板鬼哭狼嚎。
任她怎么补救，这丢人的记忆都改变不了了。
许是太久没和男生接触，祝贺躺在床上一直覆盘下午的羽毛球局。
原本还沈醉於对方的颜值和涵养，想着想着却想到了她今天打球时明显体力不支，动作也有些变形。
脑海里开始回顾教练所讲授的羽毛球知识。
运动后的多巴胺让她兴奋，也让她疲惫。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渐渐地也没了力气，进入了梦乡。
——
“你看，这个动作要保证脚上是有起步的准备的，然后一个并步，就到了接球的位置。”
“你试试看。”
女生非常乖巧的点了点头，照着做了并步的动作。
男生在一旁双手抱胸，露出欣慰的笑容。
下一秒就站在女生身后，轻轻握住女生的手，“然后我们就顺着这个方向，前臂伸向来球方向。”
大手包着小手，冷白的皮肤在映衬下显得格外细嫩。
男生带着女生一起做了一遍这个动作，在女生耳边轻轻问道：“怎么样？明白了吗？”
女生没料到这突如齐来的暧昧，羞红了脸，把头别向一另一方向，但还是点了点头，做出了回应。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闹钟不合时宜地闹出了声响，祝贺翻身出手去关。
还没摸到手机，下一秒却天翻地覆。
她掉到了地上。还好地上有毛毯，摔下来并不疼。
这下是彻底不给她懒床的机会了。
她把手臂搭在床上，关上了恼人的闹钟，又把脸埋进床里枕着胳膊，想接续刚刚做的美梦。
再睁眼，07:33。
距离上班打卡时间只有二十七分钟了。
光公交通勤时间就要十多分钟。
祝贺心想完蛋完蛋，眼看着全勤奖就要没了，美梦也来不及再细细品味，抛掷一边，进入上班状态。
火速洗漱丶更衣丶化妆丶冲出家门。
接着又是百米冲刺奔向包子店，买饭丶付钱丶冲上公交。
“祝贺。打卡时间：07:01。”
还是迟到了，祝贺欲哭无泪。距离她和男生上次一起打羽毛球已经过去了小半月有馀。
但时不时就会梦到两人一起。
他教她打球姿势，还有动作要领，气氛暧昧。
每次只要一梦到，祝贺就会沈浸其中，无法自拔。
但这次却是实实在在为自己的靡靡之梦付出了血泪代价。
我的全勤啊！
祝贺在内心咆哮！
“祝贺！你头花呢！”
李艳站在祝贺身后，把她喊住。
祝贺前脚刚从仓库踏进卖场，下一脚就被领导逮了个正着。
她忙慌摸了摸自己的丸子头。
糟糕！
头花忘带了！
“姐，我今天早上见你心切，这不，把头花落在储物箱了。我这就去戴噢！”
祝贺又开始了她最拿手的一套说辞，转身去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男生在后面悄悄朝她招手。
她回以一笑问道，“科长，这是？”
李艳说：“你头花晚点再戴，先到储备干部群里发个紧急开会的消息。就现在，到我的办公室。”
祝贺表示明白，跟着李艳和男生一同原路返回，从仓库走向办公室，手里也没闲着，编辑着紧急开会的通知。
面上看着毫无表情，但心里七上八下。
什么情况！是我看花眼了吗？
祝贺偷瞄了一眼身旁的人，没看错，就是他！
她胡思乱想，手上也不停。
突然不小心，脚下被什么一绊，险些摔倒。
祝贺下意识地伸出手，搭到旁边人的胳膊上。
周琢圻也很有眼力见，见祝贺被绊，立马伸出手准备扶她。
祝贺感受到周琢圻白衬衫的棉滑布料，下一瞬便收了手，低头说道，“谢谢你。”
周琢圻看着祝贺乖巧的样子，和在公交车上把坏人踢下车的大侠形象截然不同，忍不住笑了。
他轻微弯腰，凑到祝贺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没事，不用这么客气，小心脚下。”
祝贺听出了他话里还带着笑意，又扭头盯着他的脸看了一眼。
仓库里灯光微弱，男生的连看的并不真切，像是在笑，却又不像。
周琢圻感受到祝贺的目光，带着询问的眼光看向她：“嗯？”
祝贺没想着偷看别发现，连忙把头扭回来，嘟囔着：“没，没什么。”
早上的梦又再度浮现，刚才的耳语和梦里的耳语重合，祝贺突然觉得这一时就乱了阵脚，心扑通扑通地乱跳。
办公室里站了几个其他并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他们一行人站着等其他储备干部到齐。
祝贺还沈浸在刚刚的粉色泡泡里无法自拔。
耳朵又热又痒，刚才周琢圻说话的馀温好似还在，她擡手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耳垂。
周琢圻站在角落，偷偷打量祝贺，想到那天晚上的后来。
父母给他在本地准备了一套一居室，距离鹤宁大学十来分钟路程，所以他大学就没在学校住宿，平常就一个人住在那里，偶尔回回父母家蹭蹭饭。
那天在羽毛球馆遇到李萍雨，是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二叔的羽毛球馆，他们家自会多来捧捧场，只是没料到这次和妈妈打球的人是祝贺。
从他一进门，他便知道李萍雨察觉到他了，但他的母上大人并未又和他相认的意思，他也便随了他母亲的心意。
几次三番感受到暗示的眼神后，周琢圻便明白了，他妈妈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便看到李萍雨和女生说了什么，然后又向他走来。
“小夥子，我看你挺帅的，可以邀请你和我——”
李萍雨刚敷衍地打了球，但还是因为年龄大了体力有些跟不上，喘了口气。
“和我的朋友打球吗？”
周琢圻觉得搞笑，他妈妈这是演戏演全套啊，和那女生这么远的都还要装作不认识。
况且，她们这是忘年之交吗？
他当然没有理由拒绝，内心里还得感谢他妈妈不辞辛劳地演了一整套戏，给他创造了这样一个接近她的机会。
一场球打下来，周琢圻便离开了。
原本说是祝贺要请客的，但难得和儿子遇见，李萍雨便找了个接口和祝贺说下次再聚。
周琢圻早就在车上等着李萍雨。
回家路上，李萍雨兴高采烈地讲着学校这段时间发生的趣事，像是学校新修了玻璃门，学生没看到一头撞了上去呀；学校的凳子坏了，学生一屁股坐上去摔了个屁股开花呀；学生喂狗不成反被狗倒追呀......什么都说了一遍就是不提祝贺。
周琢圻耐不住了，出声打断她道，“刚和你一起打羽毛球的，你的朋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萍雨笑嘻嘻地打诨，“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妈，我认真的。”
见周琢圻难得这么严肃，李萍雨也不绕弯子了，“我和你说过的呀，我带的本科学生，叫祝贺，名字好听丶人好看，又乖又聪明。我上次不还邀请你和我们一起吃饭，问你来不来，你可是毫不思考就把我就拒绝了诶。”
周琢圻扶额，“你上次说和你朋友一起吃饭，我还以为是齐阿姨过生，你给她祝贺，想着给你们姐妹俩留个闺蜜空间的啊！我不还让您帮我带了份礼物给齐阿姨吗？”
这次轮到李萍雨无语了，“我吃完饭还发了朋友圈的啊！我后来还在朋友圈又发了她毕业的时候的照片啊！你没看？你把我屏蔽了？”
周琢圻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把李萍雨屏蔽了。
李萍雨有一阵老是转发她们学院的公众号推文，周琢圻想着短暂地屏蔽一下，没想到一拉进小黑屋，就忘记把她放出来了。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没没没，我哪敢给您屏蔽啊，是您太过耀眼，遮盖住了别人的光。”
李萍雨撇了撇嘴，“油嘴滑舌，人家小姑娘才是真的漂亮呢！”
周琢圻知道李萍雨小孩子脾气又犯了，耐心的顺着她的脾气：“怎么会呢？在我心里您可是最美的，不管是祝贺丶祝福还是祝愿，都比不过您的。
在父母家吃晚饭，饭桌上无非又是些老师常谈的话题，工作找的怎么样啊丶谈女朋友了吗......
说到女朋友，李萍雨故意吭吭了几声，朝周琢圻挤眉弄眼。
周国道看着老婆和儿子好似有什么秘密，不服气地问道：“怎么，有什么事情是你老公不能知道的吗？你还要和儿子一起瞒着我？”
周琢圻心虚，抢答道：“没！啥事都没有！你别听我妈胡说。”
这下，任周国道也看出了端倪，这不还啥也没说呢，就露出了马脚。
他倒也不再询问。
年轻人的事自有年轻人的安排。
周琢圻吃完晚饭也没着急着回去，打算干脆在这里睡一晚，反正衣服被子什么的也都齐全，免得回去折腾。
他坐在床上，打开李萍雨的朋友圈，庆幸李萍雨不是仅三天可见。
随便翻了两条就找到那条祝贺毕业的朋友圈。
九宫格里有三张都有祝贺的身影，一张是祝贺抱着鲜花在鹤宁师范大学门口的单人照丶一张是李萍雨和祝贺两人的自拍，还有一张是和其他几个学生的合照。
照片的占比足以可见祝贺在李萍雨心里的地位之重。
如瀑般的浓密卷发随意搭在肩上，略施粉黛，却更显清纯可人。
小小的脸在合照里躲在最后，手搭在李萍雨肩上学士服里面套的普通白衬衫，脖间带着一款项链。
正是他给“齐阿姨”送的那款，挑选的时候店员说那款百搭，不论老少都适合，周琢圻怕自己眼光不好，便直接买下了推荐的款式。
没想到阴差阳错，送到了祝贺那里。
周琢圻庆幸听了店员的话，挑了个简约款，主装饰是孔雀石，外加一颗小椰树点缀。
很适合祝贺，俏皮中又带着一丝庄重。
三张照片里祝贺都是笑着的，直击周琢圻心底。
他，好像再一次心动了。
手机叮地一声，现实微信有一条最新消息，周琢圻点开，是李萍雨发来的个人名片。
congratulation.
——
敲门声响起。
周琢圻思绪牵扯回眼前。
李艳：“请进。”
看人都到齐，李艳单刀直入，也不铺垫：“这是咱们这次招聘新来的同事，将和你们一起共事，也会一起进行试用评估，希望大家在工作上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好，大家依次介绍一下自己吧！”
说完，她看了下站位布局，“小祝，就从你开始吧！”
祝贺突然被cue，但也不扭捏，“大家好！我叫祝贺，希望未来能和大家愉快共事！”
客套话嘛，信手拈来的事。
“大家好......”
“大家好......”
“大家好，我叫周琢圻，未来请多指教！”
周琢圻盯着远处的祝贺，说完才把目光移走，向其他同事表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