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祝贺，”周琢圻的声音让祝贺回神，“安全带没系。”
“噢噢，忘记了。”祝贺扯着安全带系好，车已经开小区门口，祝贺把思绪拉回来，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车子行驶到火星市场附近，周琢圻的车速慢了下来，停在了路边的停车位上。
祝贺望了望窗外，“就在这里吗？”
这里四周都是八九十年代的老房子，门面多且杂乱，卖衣服的丶卖吃的的......什么都有。
祝贺跟着周琢圻一起下了车，听周琢圻不急不缓地说道：“王晓静他老公在这里开了一家小卖部，一楼是门面，二楼是住的地方。”
祝贺点点头表示了解，周琢圻继续说：“我们先去看一眼，如果她在店里就好办，如果不在店里，我们就回车上坐着等她。”
祝贺应好。
王晓静家的门面就在街边，祝贺跟在周琢圻后面一眼就看到了她开的店。
“就坐在店里，我看到了她。”祝贺激动地扒住周琢圻的袖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店里。王晓静盯着手机头都没擡，以为是客人，等着客人自己拿东西买单就行。
直到她发现那两个人堵在门口，一动不动才擡起头来。
“祝贺？你怎么来了。”王晓静故作镇定，直接忽略掉了祝贺身旁的周琢圻。
“我怎么来了，你不是最清楚的吗？”周琢圻在身边，祝贺从未觉得如此有底气过，说话的声音都高了三分。
王晓静依旧装傻，“瞧你这话说的，姐不明白啊。”
祝贺不再废话，“王姐，手机微信上的聊天记录还有欠条这些都写的一清二楚，证据我都有，您就别装傻了。”
王姐拍了下手，噢了一声，走上前说道：“你说还钱这事啊，你是不是记错了呢，我都还给你了啊。”
祝贺简直无语，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欠着一千块钱呢，就能说自己还清了。
她是一点好脾气都不想给王晓静了，“王姐，这事好办，这一千块钱您今天还清了，我们之间就两清了；您要是不还，我们就走法律程序。”
“什么一千块钱？什么法律程序？”浑厚的男声，在祝贺身后响起。
男人走进屋内，站在王晓静身边，满身烟酒的味道。
祝贺屏住了呼吸，换了口气，又重覆了一遍：“她欠我一千块钱，已经拖了好几天不还钱了，今天再不还钱，我们就法庭上见。”
男人被这话突然激怒，伸手就甩到王晓静脸上。
“啪——”清脆的一声。王晓静被一巴掌打趴到地上。
“你他妈干什么了！外面找男人了！欠了这么多钱！”
祝贺被吓了一跳，背后起了一层薄汗。
这是王晓静老公吗？那个家暴的老公。
当着别人面打自己的妻子，丝毫不顾忌自己妻子的尊严，这手段和她爸在大街上扇她简直如出一辙啊。
她心里隐隐作痛，虽说王晓静欠钱不还，但好歹同事一场，祝贺不忍心看她这样受欺负。
祝贺想要冲上前去，被周琢圻拉住护到身后，贸然行动可能会殃及他们自己的生命安全，周琢圻考量了一下打算先静观其变。
王晓静被打蒙了，捂着脸哭了起来，全然不顾还有祝贺和周琢圻两个人在这里，她嘶吼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你天天在外面打麻将，每天都不着家，这店你也不管！一个月就开那几天，挣不到钱就算了还要倒贴交房租！怎么没见你挣点钱回来呢！”
男人在外人面前被王晓静拂了面子，扯着王晓静头发，一口一句脏话：“你他妈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挣钱了，手机拿来，老子给你转一千块钱，你他妈赶紧把钱还给人家！我他妈都嫌你丢人。”
周琢圻按了一下祝贺肩膀，示意她不要动。
这个男人被王晓静的两句话就惹怒了，大抵是因为面子问题。这种人就是那种只敢朝自己家人窝里横，对外人唯唯诺诺的。
周琢圻自己走上前去，“大哥有话好好说，您是个痛快人，松开姐让姐转账吧。”
周琢圻语气平淡，不见丝毫波澜，周身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清感，像是不闻世事的有钱公子哥，男人也是见多了世面的，对他客客气气的。
“行。”这才松开紧紧扯着王晓静头发的手。王晓静失去了男人把她往上扯的力度，倒到了地上。
祝贺连忙跑到王晓静身边扶她坐起来。
男人从微信里给王晓静转了一千块钱，王晓静收到以后把祝贺加回好友给祝贺转了过去。
祝贺收到钱，给周琢圻比了个ok的手势。
周琢圻站在男人身旁，好声劝道：“大哥，王姐也不容易，您也别对她这么严苛。”
男人下意识反驳：“她不容易！我还不容易嘞！打麻将辛辛苦苦刚挣了一千块钱，就没了，不怪她怪谁！”
祝贺在一旁给王晓静递纸巾，听到男人的话气得想冲上去打他一巴掌。
但仅仅只是想想，比起力量，女性在男性面前总归是弱势群体，祝贺没有这个和男人一拳定胜负的勇气。
周琢圻又和男人聊了好一会，看王晓静情绪稳定下来终於不哭了，招呼着祝贺离开。
回家的路上，祝贺紧紧攥着安全带，手指都握白了。
冬天已至，天黑的早。街边的路灯早已亮起，但仍有小摊小贩在路边支着棚子卖小吃丶卖水果。
祝贺眼睛有些酸涩，干脆阖眸。
说不惭愧是假的，如果她不这么着急找王晓静要这一千块钱，王晓静今天是不是就不会被打了？
王晓静脸上肿着红彤彤的五指印，直到祝贺离开都还没有消下去。
祝贺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周琢圻拉着一声不吭的拉着祝贺回了自己家。
他在电梯上点了炸鸡的外卖，还要个半个小时才能送到。
原本是不打算做饭的，但是祝贺从王晓静店里出来以后的情绪就很不对劲。周琢圻打算再做个面条，顺便和祝贺聊聊。
这样不是毫无杂音的的环境会比较轻松，比两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更容易说出心里难以启齿的话。
周琢圻给祝贺拿了袋饼干垫肚子，从冰箱里拿出鸡蛋丶火腿肠丶青菜。
他在水槽里洗菜，假装不经意间勾起话题：“钱要回来了不开心吗？”
祝贺往嘴里塞了一块饼干，思考着从哪里说起：“你会不会觉得我斤斤计较，为了这一千块钱这么大动干戈。”
周琢圻微楞，洗菜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把水龙头关掉，把菜丢回水槽。
望向祝贺，一脸严肃的说：“不会，这钱本来就是你的，她不还给你你就应该去找她要，这是你的权利。不管是一千丶100甚至是10块钱，我都会陪你去。”
“每一笔钱都是大家辛辛苦苦挣的，不论多少，所以你这不是大动干戈，你是在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无论这个钱欠的是多是少。”
“想当年我同学欠了我10块钱不还，我也去找他要了呢。”周琢圻还说出了他曾经的经历宽慰祝贺。
祝贺听到周琢圻这样说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特别害怕周琢圻觉得她小气，对钱这么锱铢必较。
但是於她而言，这钱的确是一笔价值不菲的数目。
她又说到：“但是王姐，如果不是我这么着急找她还钱，她今天也不会被打了。”
周琢圻重新把水龙头打开，开始洗菜，“你说错了，是我提议在你休息这天去找王姐的，所以王姐被打应该怪我。”
祝贺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责任转移到周琢圻身上，她好像没有那么自责难受了。
“可是——”祝贺还想说些什么。
周琢圻打断她，“祝贺，世界上没有事情能够处理的十全十美，我们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让事情圆满，但未知的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他把洗好的青菜放在沥水菜筐里，转移到菜板上处理火腿肠。
“王姐被打这件事，不怪你丶不怪我丶更不怪王姐，能怪的只有他老公。你真的完全没有必要内疚。不是为了这件事，王姐的老公也可能为了其他事情打她。只要是他想动手，就算没有动手的理由，他也会打人的。”
周琢圻切好火腿肠，洗手擦干净。
转身来把祝贺抱在怀里，“人要自私一点，让自己开心最重要。”
周琢圻帮祝贺顺着她的头发，感受祝贺靠在他身上的温度，安慰她道。
他能感受到祝贺有点讨好型人格，害怕失去，也格外在意别人的眼光。但这样只是会陷入无尽的内耗和不安。
他能做的也只有陪在祝贺身边开导她，给与她能量。只有她自己能带她走出这个泥潭，别人都不行。
吃完面条和炸鸡，祝贺感觉自己满血覆活，果然美食能够治愈一切。
祝贺在周琢圻家看完了一部电影才回家，明天还要继续上班，他们不能玩太久。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终还是打开手机微信发送消息。
祝贺：【姐，离婚这件事你考虑一下，决定权在你。】
她这一次不怕王晓静觉得她多管闲事，只希望她能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环境。
王晓静很快就发来了消息。
王晓静：【好。】
祝贺这才安心。她从不觉得以孩子为借口不离婚是对孩子好，反倒这对父母和孩子来讲都是一种折磨。
更何况王姐的孩子已经成年读大学了，她希望王姐能认真考虑一下，再勇敢那么一点点，不要为别人而活，而是为自己而活。
她想，这话不仅仅是对王姐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再勇敢一点——决定权在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