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祝贺看着夜晚灿烂无比的烟花，不禁想起中学时学习的诗句。
她看着漫天炸开的花火，连冷峻的寒风都感受不到了。
倏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停顿了几秒钟又接连震动，犹如炮轰一般。
祝贺赶忙从衣兜里拿出手机里拿出手机，和她想的一样，是周琢圻的消息轰炸。
明明才分开，倒也不必如此热情，像是好多年没发过消息一般。
祝贺从家人身旁溜走，偷偷跑回二楼的房间。
过年时一大家子人都会回到老家，今年奶奶不在了，但终究也是要回来陪陪爷爷。
祝郝馀光看到祝贺拿出手机后嘴角就一直没垂下来过，后来干脆跑回了房子。
眼珠子一转，想了想，准备起步追上去，但还是作罢。
祝贺一步跨两级台阶，匆匆跑回了房间，她觉得自己800米体侧都没有跑过这么快。
猛地扑到床上，被子上被晒过的味道扑面而来，祝贺一半脸埋在被子里，一半脸露出来给周琢圻打去了一个视频电话。
周琢圻什么事情都没干，就抱着手机等着祝贺回消息，自然是秒接。
周琢圻离职以后就在自己公司做事。
届时祝贺才知道原来周琢圻爸爸是开超市的——连锁超市。
祝贺当时只记得自己惊呆了，而后就打起了一百分的精神投入到工作当中。
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决不能懈怠丶不能比周琢圻差！
然后祝贺就一连接了品牌方发来的所有商务，连轴转忙到过年前才结束。
过年的时候正是超市最忙的时候，周琢圻也一直忙到大年三十。
除夕夜超市提前下班，周琢圻晚上才能抽出这会儿时间给祝贺打电话。
房间的陈设不是他自己家的样子，祝贺猜想他应该是回了爸妈家。
周琢圻刚和爸妈吃完年夜饭。
白酒啤酒一起喝，他被灌得有些微醺，脸蛋红扑扑的，有点像小狗模样。
祝贺难得见到周琢圻这样的一面，不禁逗他：“小狗，叫声姐姐我听。”
祝贺说出这话，自己都吓了一跳，这话说得好像有些过，不符合她平日里的风格。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得水，只得硬着头皮等待周琢圻的回应。
周琢圻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他抿着嘴，酝酿了一下，嘟囔着：“姐姐。”
祝贺听到这一声“姐姐”，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
手机顿时像烫手山药一般，祝贺把手机丢了出去，头蒙到被子里，脸红的不得了。
周琢圻看着祝贺的脸一下子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心底不禁暗自发笑。
他尚存一丝清醒，看得出来祝贺是想逗他，他便顺着祝贺来，结果还是祝贺自己先没防住。
轻笑声溢出了手机，祝贺埋住了脸但没堵住耳朵，声音一清二楚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她气急败坏地爬起来，佯装生气：“你怎么打趣我啊。”
周琢圻假装无辜：“我不是照着你说的在做吗？你怎么冤枉我啊。”他学着祝贺的语气。
好像在理，祝贺细细想了想，但是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她十分有先见之明，和周琢圻对峙是赢不了的，也便作罢，以补觉为由匆匆挂了电话，说等到零点的时候再给周琢圻打去。
她是真的困了，早起贴春联，贴完春联又忙活了一整天做年夜饭，
这会困意来袭，她想着先休息个一两个小时。
迷迷糊糊一睡，再次醒来的时候都已经三点了，手机上显示三个微信未接来电，都是周琢圻打来的。
从零点打到一点半，隔半个小时打来一个，非常有规律性。
祝贺迷迷糊糊看了眼手机，被设置成静音了，怪不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知道现在周琢圻睡了没有，祝贺没有给周琢圻再回电话过去，只是发了信息。
“新年快乐！”
是真的很困，发完这句话，祝贺又倒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如往常，祝贺在家和爷爷一起迎接宾客，爸爸妈妈和叔叔一家则去给其他亲戚家上门拜年了。
祝贺和爷爷两人坐在家里的堂屋招呼拜年的亲戚朋友。
不同的是手机上只有周琢圻早上八点多发的“新年快乐”这四个冷冰冰的字的回覆，什么都没有。
祝贺有些迟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觉得周琢圻的态度有所不对。
快到中午的时间点了，她想着周琢圻就算在上班，这会儿也到了午休时间，刚想着给周琢圻打个视频电话，却被打断。
祝凯打来电话说中午在祝贺的舅奶奶家吃午饭，问她和爷爷两个人要不要过去一起。
祝贺听完给爷爷覆述了一遍，爷爷没什么兴趣，耷拉着耳朵叹了口气，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祝贺在电话里拒绝了祝凯，只说她和爷爷在家吃，别的什么也没解释。
祝凯自然也没强求，草草挂了电话。
爷孙俩的午饭是爷爷做的，祝贺只负责打下手。
爷爷难得做了好几道菜，都是祝贺爱吃的。
饭桌上祝贺一直给爷爷夹菜。
自从奶奶去世后，爷爷肉眼可见的沧桑了许多，连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奢侈。
祝贺这一顿吃得很满足，肚子鼓鼓的。
她等到爷爷吃完了，刚准备起身拿起两人的碗去洗，却被拦住。
老爷子示意她坐下，祝贺不解，也只能照做。
沙哑的声音一开口，便带着年迈：“贺贺啊，你坐着，爷爷想和你谈谈心。”
“自从你奶奶去世了，爷爷这里已经好久没有像今年过年这样这么热闹丶这么开心过了。”
“贺贺现在谈恋爱了吗？”
祝贺的眼睛又有些泛红，她想起了去年，也是这一天。
家里的其他人都去舅奶奶家里了，只留她和爷爷奶奶三人在家。
明明就一年，这里却只剩两个人了。
祝贺把要流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但嗓子依然哽咽：“谈了的。”
“哦，果然是这样。”老爷子拖长了声音，低着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接着说道:“好早之前听你爸爸提起过，说你好像谈了男朋友，人长得可俊呢。”
祝贺有些意外，猜到了祝凯说的是那次出差和周琢圻偶遇遇到的他，但没想到祝凯竟然能说出来夸周琢圻的话。
祝贺点了点头，从手机相册翻出来和周琢圻的合影，一张一张翻给老爷子看。
末了，他开口道：“小夥子长得的确周正，看面相也是个和善的人，只要你现在开心，不管是工作还是恋爱，你奶奶在天上也就放心了。”
老爷子眼里噙满了泪水，他顿了顿，仰头看了会儿天花板，才说到：“她走之前最记挂不下的就是你呢。”
祝贺的泪水随之决堤，她接过爷爷递来的纸巾擦拭眼泪，但这眼泪就像坏掉的水龙头，怎么也抑制不住。
老爷子不甚讲究，用手抹了把眼泪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爸爸有时候对你很苛刻，你受了许多委屈。有时候我和你奶奶看着也难受，但我们也没办法，想把你接到乡下来，但这里的教育总归没有城里的好。”
“我和你奶奶也只能干着急。这也都怪我们，没教育好你爸爸，既耽误了他，又耽误了你啊。”
祝贺拼命摇头：“我知道的爷爷，你别这么说，我都知道的。”
我知道爸爸虽然对我半般抱怨，但是他是爱我的。
他会在有别的大人吼我的时候径直回骂；
他会在寒冷的冬天骑一个小时电动车去学校接我过高中每周仅有的12个小时的周假；
虽然爱我的方式粗鲁且内敛，虽然他有时候也高高在上丶大男子主义，但他爱我，这不可否认，虽然也许可能没有别的孩子拥有的爱那么多。
祝贺和爷爷坐着聊了很久，直到砂锅里的汤在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油才结束。
爷爷聊了许久，觉得疲惫便回房间休息了。
祝贺收拾了碗盘也回了房。
爸爸伯伯一行人仍旧还没回来。
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屋里冷清了些罢。
——
热热闹闹的年咻一下就过完了，祝贺从老家回到城市里的时候都觉得没有实感。
不舍的感觉一直延续到吃完晚饭都未能散去。
从热热闹闹的环境到只身一人的滋味，祝贺从小到大也体验过无数次。
爷爷一个人在家，只能对着空荡荡的水泥墙和信号时常断联的电视机。
一想到这，祝贺心里就难受的刺痛。
她随便扒拉了几口饭便下了桌，匆匆回了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
偏偏这段时间周琢圻也很忙，脚都不沾地的样子。
不怎么找她聊天，就每晚例行打聊一下天便结束了。
祝贺有点点生闷气，她知道过年的时候周琢圻家的超市肯定很忙，但是这段时间周琢圻的态度未免太过冷淡。
祝贺的一腔怒火隔得老远的周琢圻也看不出来，她只得自己憋着。
祝贺生闷气的方式就是不说话，她觉得这样正和周琢圻意，反正他也不想聊天。
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是生气，连自己女朋友的情绪变化都不能感知的男朋友还能叫男朋友吗！
祝贺把手机关了机，塞进了抽屉里。
眼不见心为静。
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大年初八，祝凯和邱冬梅都去上班了，只留祝贺一个人在家。
祝贺近期没有回星义市的打算，她计划着在家里多留几天，元宵节的时候再回一次老家看看爷爷。
祝贺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被无辜殃及怒气的手机。
开机。
微信消息通知空空如也，只有短信里10086发来的欠费通知。
鼓足了气的皮球在这一刻爆炸了。
祝贺心里一阵委屈，在消息框里打字。
祝贺：【你昨天晚上怎么没给我打视频电话啊。】
巧的是，聊天框的最上方也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周琢圻：【要来接我吗？我快到站了。】
紧跟着的是高铁的实时站表。
还有二十分钟！
！！！
祝贺来不及多想，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换衣冲出家门。
关上门的那一刻猛地想起来没带钥匙。
不过没关系，八成一时八会儿回不了家了。
随即一溜烟儿人便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