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代价
事情的走向过於简单但又异常惊人。
被创到的诡异们看阮和生的眼神非常微妙，连裴雁都沈默了一会，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而有些奇怪的是……她感觉，就算真的阮和生坐在这里，态度也不会和现在有差别。
最多，只是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充满信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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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丶你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纸新娘打破沈默，还是不习惯阮和生的这种样子，“所以，我们能知道阮和生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你吗？”
裴雁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它问出的才是关键问题——之前光忙着消化丶好奇伊戚的态度和阮和生的身份了。
“对，太突然了。”她皱着眉，“明明之前还……很活泼丶自信地表示不会出问题，是那个诡异的原因吗？”
【万木之母】要是知道她这么猜测，估计会气得破口大骂。它可没那个能力！
阮和生：“……”
阮和生：“不是。”
这只是“阮和生”能力成长的必然结果。
【门】化身为人，被人捡走二十年，觉醒之前确实是普通的人类……嗯，能殴打诡异还情感淡薄丶不过非常热爱生命且愿意遵守秩序的人类。
而觉醒的关键，则是无名书的出现。
【门】是这个世界自然形成的存在，正如这个词，是阳世与阴世互相来往的门扉。
但正如那些诡异所说，阴世容纳阴气，诡异诞生在近几年，它们所拥有的阴气也只是提出有【门】，并且在过去从未出现。
但诡异来到阳世，诡异世界入侵，各种因素下的规则运转，才让【门】觉醒了。
而阮和生分割精神，捏造出“伊戚”，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互相影响，在伊戚被诡异真正视为“黑雾化身”丶能在阴世中自由行动后，他自身也就突破了那个临界点。
和【万木之母】的战斗中，阮和生把握住时机，便干脆地按照之前规划好的剧本走了下去。
反正阮和生相信，就算伊戚是不懂感情丶目空一切的怪物，也不会让自己的本体就那么变成无心无情的死物。
想到这里，现在的阮和生觉得必须强调一下。
“这只是必然的结果。”他说，想了想，又补充，“要是有人认清阮和生的身份，那么只会是过程。”
“不能直接说出来吗？”裴雁分析过后，有些迷惑。
必须像伊戚那样，认清身份后才能打破被混淆的认知吗？
“没办法，这是规则。”阮和生摊了摊手，语气轻快，看起来又有点像正常的他了。
“那你和伊戚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纸新娘有心情覆杂地给出评价。
还能说什么呢？
这个阮和生对一切都无所谓，估计是不在意与伊戚的友情；反倒是后者，虽然宣布朋友关系结束，但明显仍然有感情，即使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裴雁和其他诡异都很赞同。
“从我和他的身份上看，确实。”阮和生客观地点头。
没人再说话，气氛一时寂静了起来。
裴雁掏出手机，说出思考后的话：“那我给王卓文发消息了？”
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此之前，再作为特管局的员工上报情况吧。
阮和生盯着她，微笑着点头，没有阻止。
他似乎在非常快的时间里，学会了表现出正常人类应有的表情。
有种微妙的丶类似ai成精的惊悚感。
“……”裴雁低头开始打字，没有过多的前情，只是单纯建议王卓文联系同事详细且深入地调查阮和生。
暂且不提王卓文收到信息是如何迷惑，连发好几个问号和问题，山洞里的裴雁收起手机，静静地发了会呆，扭头看向纸新娘。
“现在就干吧。”她说，“迟了就不好了。”
穿着红嫁衣的纸新娘垂下眼，轻声应下来。
“好。”
阮和生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其他诡异的目光移开，落到她们身上，神情略显怪异。
纸新娘贴近了裴雁，鲜血染红的嫁衣蠕动着张开，将女人吞进体内。
那是极为可怖丶却不血腥的画面。
诡异在吞噬人类，无论是血肉还是灵魂，每一秒都是新的身体构建出来，而人类面无表情，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眉眼间是令人吃惊的安宁。
再次睁开眼，是有着裴雁眉眼的，材质不似纸扎和人皮的——新的纸新娘。
又一个高级诡异诞生了。
而此前被忽视的林金年，彻底变为纸扎人，面上残留着惊恐乃至扭曲的神情。
没有诡异打扰，阮和生也没有阻止。
这是裴雁自己的选择，也是她与纸新娘定下的契约的代价。
“啪啪啪……”
红西装在一边鼓起掌。
“恭喜，你成为高级诡异了。”光滑的面部无法看到表情，但听声音非常愉快，它这么说着贺喜的话，又好奇地道，“不过，你们的契约是什么？”
全新的纸新娘微笑。
竹村的村民全数被捕，在为首的恶行累累的十六人被枪毙后，剩下的几十人都在定业市的同一个监狱里，刑期最短的在八年，最长的是二十年，还有的保外就医和监外执行。
包括从竹村这个节点，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其他数十人，都有人被关在监狱里。
死亡并不能阻隔一切。
过去数年的死者的怨念，促成了纸新娘的诞生；裴雁藏在心底的杀意与仇恨，吸引了纸新娘。
她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将竹村人和有所牵扯的其他恶人全部杀死。
但裴雁想要报覆毁掉自己人生的养女，也必须找到逃亡在外的林金年，於是在伊戚的建议下，纸新娘跟着裴雁一起加入了虹州市的特管局。
伊戚帮助了实力不够的纸新娘在被捕的竹村村民身上做标记，并且在建议她们借助特管局的渠道标记其他仇人之外，推荐它从人类的书籍中学习，构思报覆他们的手法。
这是纸新娘愿意听从他命令的主要原因。
而裴雁本来就不想活了。
所以她欣然接受了契约的代价是成为纸新娘的养料，促成对方变为高级诡异。
现在，严家倒塌，林金年也被找到，契约已经开始，在这个海岛上，成为高级诡异的纸新娘，轻而易举就能将那些在监狱里苟活的村民拉入自己的诡域。
——在充满恶意的村子里，他们必定会被在绝望与痛苦中反覆遭受被践踏丶被侮辱丶被杀害，陷入无人能救丶永不停止的循环。
十二月三日，下午一点，某个秒数跳动之后。
定业市第一监狱的七十名竹村村民丶保外就医的三名老者和监外执行的一名七十岁老太；其他省市，被关押的与竹村人口贩卖有关的犯罪分子，都不约而同地昏迷了。
他们似乎做了噩梦，肢体动作丰富，表情惊恐，被人擡走时都差点从其他人手里滑出，身下甚至漫出黄色的液体。
起初管理人员以为是食物中毒，但数目众多的犯人都变成这样，且在医生简单检测丶判定为做噩梦后，事情就变味了。
各省市的特管局分部很快就获知了来自监狱的灵异事件。
在调查过后，不同地方的结论汇聚起来，他们意识到，出现问题的都是与以定业市的人口贩卖案为节点展开的丶被逮捕的有关罪犯，其中还有没被抓进去丶潜逃在外的通缉犯。
——这是在下午三点时得出的结论。
而此时此刻，海岛上的风暴仍未停歇。
山洞内部，纸新娘欢欣鼓舞地在意识内部，看向那些被拉入梦境组成的诡域里罪犯们因惨痛经历崩溃绝望。
原来这些肆无忌惮又理所当然地践踏他人血肉的恶棍，也会因为被践踏而痛哭吗？
它这么想着，忍不住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阮和生仔细从现在的纸新娘身上分辨属於裴雁的痕迹。
“你是裴雁，还是纸新娘？”他闲得无聊，就算是询问也听不出多少好奇。
“都是。”纸新娘将注意力分出来一半，用谁都能看出来的丶大仇得报的喜悦道，“人类可以用「裴雁」这个名字称呼我。”
“不错。”阮和生也很赞同，“一个名字，对任何个体来说都足够特殊。”
皮球小孩＆红西装：“……”
没给自己安一个人类名字的它们，就不特殊了吗？
“就像我使用「伊戚」这个名字。”一道声音接上他的话。
悄无声息出现的黑色裂缝中，波涛汹涌的浪声回荡不绝，寒意又充盈着整个山洞，阴世的气息让诡异们精神一振。
从中走出的黑衣青年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容，神清气爽到好似更发泄完一通，只是稍微凌乱的头发和衣服显示之前的战斗或许并不轻松。
但他似乎更强了一点……几个诡异在内心思忖，稍微有点紧张。
——而且丶时间好像也不长啊？
花书仪和年似水暗自咬牙切齿。
“已经结束了。”
迎接着大家的视线，他愉快地打了个响指，目光从纸新娘身上扫过，微微颔首以示欢迎。
阮和生从岩石座位上站起，面不改色地凝视着伊戚。
“【风暴之主】还活着。”他淡淡地说，“外来之物，留着干什么？”
作为【门】，他确实有资格关注这个问题。
伊戚含笑望着他，经过一场战斗后，他似乎重新捡起了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馀的态度。
“我的猎物，随便我怎么安排。”他毫不客气地说，“不用你管。”
“……那让我们谈谈接下来的事吧。”阮和生无动於衷地道，“这两个诡异，你要吗？”
这是把“诡异”换成“瓜”也不影响意思的冷漠，皮球小孩和花书仪一动不敢动，紧张了起来。
“这个嘛——”伊戚盯着阮和生，笑着拉长声音，“能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为什么你一开始不吃了它们？”
阮和生：“……”
阮和生：“这具身体还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