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宝宝便是住在玄清府上的,睡觉之前腻歪在他家师父身上缠着要听睡前故事。听故事是一项重要的睡前活动,但是更重要的是能顺便赖上他家师父的床。没有他家父皇在边上捣乱,小团子欢欢喜喜地独霸了美师父,早上赖在玄清怀里不起来。
一个月之前,这团子过了四岁的生日,玄清便开始为他开蒙。团子平日里整日疯玩,一下子将他拘起来读书就颇不习惯,而且他年纪也小。所以玄清每日也不教太长时间,带着他读几句三字经什么的罢了。就这样,这惫赖的团子还整日不情不愿地,但被他父皇镇压了。
今日任翔从宫里过来的时候,就见这师徒俩正在书房里读书。旁人读书都是规规整整坐着,摇头晃脑地朗读背诵。这两个倒好,当师父的舒舒服服地倚靠在椅上,当徒弟的则懒洋洋地坐在师父腿上,两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读着三字经,均是一派懒散舒适的做派。
看到这样的情形,皇帝陛下的怨念就犹如实质一般地扩散开来,直接冲散了书房里闲逸安宁的气氛,惹得那一大一小均擡头去看他。发现自己终於得到了那俩人的主意之后,任翔稍微感到有些欣慰,但是很快就又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正在读书的师徒俩,只不过是齐齐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停留在皇帝陛下身上的时间绝不超过一秒钟。然后两人便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那本薄薄的三字经上面,任由皇帝陛下悲愤交加地站在那儿运气。无奈地摸摸鼻子,任翔自力更生地拖把椅子在玄清身边坐下。
又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林玄清才慢慢合上书本,奖励地揉揉小团子的头顶,然后放他跟蜀山玩去。从头到尾,悲催的父皇陛下只得到了团子一个眼神跟一枚鬼脸,恨得当爹的这人牙根痒痒。若不是有团子保护神在,小东西的屁股定然要遭殃的。
打发了团子,两人便转移到窗边的竹榻上,隔几而坐。看对面的人懒洋洋地不怎么想搭理自己,皇帝陛下殷勤地端茶递果,忙个不亦乐乎。虽然册封贾元春是早已商定的事情,可任翔在玄清面前还是有些心虚的,不知道这人心中到底什么想法。
“刚刚宠幸了娇花儿一般的美人,怎么不好好待在宫里,你又出来做什么?”林玄清被他烦的不行,推开喂到嘴边的西瓜,无奈地问道。想也知道,这人是想解释些什么,可在玄清看来完全没有必要。有时候,林玄清真不知道这人的脱线行为从何而来。
“胡说什么,你知道我没碰她。”一句话就惹得任翔炸毛一般蹦起来,不满地大声道。他就知道,这人定是心中有什么想法了,若是不说清楚,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他硬是挤到玄清那边,抱着人不放,“自从跟你一起,我就再没碰过别人了。”
七月的天气本就炎热,又被个火炉紧紧抱住,林玄清立时就出了一层薄汗。这人推又推不开,叹气道:“这么热的天,且离我远点吧。我也没说你碰过谁,不过是让你多在那些女人面前晃晃罢了。就当是为了让她们家里,更心甘情愿的掏荷包便是了。”
稍稍放松抱人的力道,却还是将人箍在怀里,任翔心中一松,口中怨道:“说得忒不好听。哪还用得着我去晃什么,那些女人,只要给她们升个份位就比什么都高兴。再说,朕给的恩典,她们就是不愿意又能怎样,还不都得受着。”
既然撇不开身后的人,玄清便也放松身体靠得舒服一些,“江南的事已经能收网了,那老头子留下的暗线随时都能被连根拔起。我让那边暂时按兵不动,以防打草惊蛇。选秀将近,上蹿下跳的人也越发多了,北静那边可是频频聚会。大家对你的小媳妇都很感兴趣呢!”
任翔的脸一黑,说起媳妇什么的便让他想起那个多事的小屁孩儿,好端端地跟玄清提什么媳妇的事。他倒也不是不肯让玄清娶妻生子,他自己什么都有了,自然不能强求玄清什么。不过,皇帝陛下觉得那些都可以等到他跟玄清两情相悦之后再考虑的,现在还为时尚早。
玄清跟他同年,不说大小老婆,便是他的大儿子都已经十岁了,最小的也有四岁了,可玄清还是孤身一人。每想到这事,任翔心中便万分矛盾纠结。每到他想跟玄清提成亲这事的时候,便又会缩回去,只因他怕听到让他绝望的答案。
上次无意间竟被宝宝提了出来之后,任翔便有些亦喜亦忧。喜得是林玄清什么都没有说,忧的亦是他的什么也没说。总是不上不下的皇帝陛下万分难受,可偏偏就是不敢追问个清楚。离着选秀的日子越近,任翔便越是忐忑,要是玄清提出来赐婚,他该肿办?
“江南的事先缓缓,只控制在手中便是了。上皇的身子还不错,这时候断了他的根,对他的打击还要不了他的命,这副牌还是放到更关键的时候用吧。上皇最近的兴致不错,这次选秀合该给他老人家挑些上好的秀女过去伺候,说不定还能给我添个弟丶妹,也算我进了孝心了。”任翔扯了扯嘴角,话语中完全没有对宁寿宫那位应有的敬意。
“你倒是会打发人。”玄清淡淡一笑,“也罢,此次有不少参选的人家都是老头子的心腹,也该给他们一个表忠心的机会。到时候请太后派人好好盯着秀女们,给那老头子挑些青春活泼,妍丽聪慧,出身世家勋贵的女子。想必,太后会很喜欢这事的。”
“呵呵,那还用说,娘她老人家一定喜欢。上皇一直夸赞先皇后的贤惠大度,不嫉不妒,那女人可一直都是我娘学习的典范。以前是没机会,现在她老人家一定很愿意展示一下她的风范跟气度的。”任翔想起那慈宁宫中的老太太,便忍不住笑得柔和开怀。
“对了,你好久都没去看娘了,她可生气了。昨儿晚上拉着我,说你有了小的就忘了老的,嫌弃她是个枯树皮般的老太太,就喜欢圆乎乎的汤圆儿。可怜她每日望眼欲穿地等着你去,一双眼睛都快望花了。”想起他娘的唠叨,任翔好笑地学给玄清听。
玄清也不禁摇头笑了,脸上是拿她没办法的笑容,“我前儿不是还在慈宁宫呆了一个多时辰呢,这状告得我可冤枉了。”任翔的娘,当今太后是个苦命人,可难得的是她开朗的心性。玄清的师父跟太后有些瓜葛,从此便被太后当成另一个儿子来待。
在这世上,林玄清在意的人不多,他师父是最重要的一个。不过,玄清师父在几年前便已离世,他便将这份慕孺转移到了跟师父颇有渊源的太后身上,跟老太太颇为亲近。老太太年纪越大,性子越发的诙谐,常常让任翔丶玄清两人哭笑不得。
这晚,两人带着团子一起回宫的。小团子已经迫不及待了,明天就能挑媳妇了,还没吃晚饭便歪缠着玄清带他回宫。看着儿子死命拖当爹的后腿,任翔心中悔恨万分。当初怎么就一个不小心,把这个小屁孩儿造出来呢,这生出来就是坑爹的啊。
近日朝中的气氛相当融洽,以往相争的几派纷纷都偃旗息鼓,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选秀上。看皇上的意思,今年的选秀应该是大搞平衡的一次,就是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能够占领先机了。现在这个时候,任何事都在为大选让道。
如今京都里,也颇有几个名声传的极大的第一才女丶第一美人什么的,这多少让有见识的人家嗤之以鼻。女儿家的名声,若是传的满大街都是,即便是美名,那名声也臭的差不多了。在这一点上,薛宝钗得到了嬷嬷们的提醒,在选秀之前万分低调。
若是照着薛家以往的做法,此时恐怕京都中已经盛传宝钗的美貌与智慧了。不过现在他们做得很好,就连薛大呆子在外面都只字不提妹妹。所以,当宝钗乘着骡车进入这座紫禁城的时候,还是毫不起眼的。她在等,等着一个让自己一鸣惊人,直上青云的机会。
薛家是出了名的家底厚,所以为自家姑娘准备的银钱颇为充分,方便她在宫中打点。而且,宝钗随身挂着高嬷嬷送的荷包,仿佛被宫人们认了出来,居然没受到一点的为难。在验身的身后,被嬷嬷狠命夸了一通之后,宝钗顺顺当当地通过初选。
通过初选的秀女,便要在宫中住一个月左右。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来回往来的宫女太监,宝钗不禁充满了斗志和期待。这里,也许就是给她无限荣光,是她度过下半生的地方。深深宫阙,没有让薛姑娘有丝毫怯意,相反,她充满了自信与向往。
迎春觉得有些意外,她早就做好了通不过初选的准备。毕竟,贾母等几个女人并没有给她准备什么,最后还是贾赦塞了几章银票给她,又强命邢夫人准备了些荷包丶金银锞子给她。她既没想着通过,便连打点验身嬷嬷也不曾做,可竟没受一点委屈地通过了?!
一踏进皇宫,迎春想得便是怎么出去。倒不是这姑娘多有主见,不追逐富贵,而是她害怕。嬷嬷们的教导仍在耳边,宫中的日子不是她能过的,她不想将自己葬送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