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今夜不回家。
老板正和尚雨萌说着什么，早上八点，网吧没几个人，保洁阿姨在默默擦着桌子收拾台面，男网管站在一旁。
“你来的时候我就说了，女孩子不适合干这个，你又是兼职，这才几天啊，就出这种事，要我说，你也别干了，老实上学不好吗？”
“那我的工资……”
网吧吧员这活也不好干，尚雨萌不能上一休一，但也没闲着，晚八早八，早八晚八顶班，整整十二个小时。
“工资？你出去问问，一个月都没干满哪来的工资。”
听到这，尚雨萌要是还不明白老板是什么意思，就是真的蠢了。
她有些不服气，“我来的时候已经说明了情况，你让我在这干，就代表同意了，当时说好的一天60，现在说这些干嘛？”
老板一听乐了，掏出钱包，在里面数了两张拍在吧台上。
“别说我欺负人，也就我看你可怜，留你打打杂，拿着钱赶紧走，别在这妨碍我做生意。”
“……”
尚雨萌看了眼吧台上的钱，落在身侧的手随之攥紧。
她恨不得抓起钱扔在对方脸上，可在面对这样的刁难时，她的第一反应却是逃避。
身体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而轻颤着。
偏偏老板还不消停。
“不信你去别的网吧打听打听，就你这东干一天，西干一天的，谁会要你。”
“小姑娘要点脸，给你两百就不错了，别得寸进尺……”
有包夜睡在网吧的客人被说话声吵醒，喊了一嗓子，“干什么呢，小点声！”
尚雨萌站在原地，有点无措。
这种网吧，压根没有劳动合同，更别说其他的，基本上全凭老板决定。
她想要回钱，很难。
“还站着干什么？走啊！”
“什么情况？”有好信的人问旁边一个通宵到现在还在敲键盘的人。
那人头也不擡道：“不是第一次了，这老板总是招一些大学生兼职，过段时间就找个由头开了，之前的小语就是……”
“白干？这不欺负人吗？”
“……”
尚雨萌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沈声道：“结清我的工资，不然我就报警了。”
很奇怪，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可心跳得却极快，仿佛有错的是自己一样。
她很害怕，虽然努力绷紧了身体，脸色却不太好，一个人站在那里，看起来孤零零的。
老板听到这句话就怒了，指着尚雨萌，“报，你去报，你看看谁——”
就在这时，吧台边上的门突然打开，丧柠拎着两个超大的袋子走进来。
她似乎没看见正在发生的一切，也不会察言观色，自顾自地把两个袋子放到吧台上。
老板脸上狰狞的表情还未收回，一只手臂猝不及防伸过去，扯住了他的衣领。
“砰！”
他被那只手拽得直接朝前扑去，撞在自助上机的机器上。
难以想象看起来瘦弱的女生，居然有这种可怕的爆发力，单手将一个壮汉近乎於扔了出去。
而手的主人，此时正掐着男人的脖子，声音冷然。
“你欺负她。”
在有人为自己出头的瞬间，尚雨萌克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丧柠举起了手，恍惚间少女之前说过的话似响在耳边。
“谁欺负你，我帮你杀了他。”
别人不敢，丧柠是真的敢！
尚雨萌呆了一瞬之后缓过神来，带着哭腔喊道：“丧柠！”
她的声音很尖，大约是怕到了极点。
没人看见萧亦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肤色白的发冷，美瞳下的血瞳藏不住地泛着红，身上透出骇人的戾意来。
就在男人以为自己快要死掉时，周围的一切事物好似被按下了暂停键，肉眼所见的东西全部停住。
字面意义上的停，整个空间徒然静止，万物失声。
虽然对丧柠的秉性有一定的了解，但看到眼前的状况，萧亦依然心有馀悸。
丧柠握紧了拳头，背脊微微拱起，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凶兽，死死盯着前方的人。
萧亦忍着手腕上传来的剧痛，用另一只手拽她，难得正经道：“我不会让你杀人的。”
丧柠没说话，垂眼瞥了眼他的手臂。
好半晌，才放下了手。
萧亦笑了笑，低声对着空气说了什么，而后拉着丧柠和两袋零食走出网吧。
下一瞬，毫无征兆地，像是被按了继续播放键，吵架的声音铺天盖地压过来。
“结清我的工资，不然我就报警了。”
“报，你去报，你看看有没有人理你！”
老板话还没说完，网吧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长发男人笑着看他，语气温和，表情诚恳，“大早上火气这么大，肝火挺旺啊！”
老板看向萧亦，馀光注意到他旁边安静的丧柠，神色带着几分不屑，“哟，贵人，又来帮我换电脑？”
电脑钱，精神损失费等等加在一起，昨天萧亦确实赔了不少，被叫一声“贵人”倒是没毛病。
“换啥电脑，员工工资都开不出来，你这怕不是要黄了吧？”萧亦声音不轻不重，再加上他表情真诚，好像在真的提问一样。
老板顿时恶狠狠瞪着他，“小子，你找事来了？”
“法治社会，哪敢啊。”萧亦笑得人畜无害，馀光始终注意着丧柠。
丧柠压根不想和老板说话，面无表情拎着零食问尚雨萌，“他抢劫你？”
尚雨萌摇摇头又点点头。
抢劫算不上，但压着工资不给，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抢”了。
“诶，你怎么说话呢，什么玩意就抢劫，我告你造谣生事啊！”老板也没指望一个‘神经病’能正常交流，这话完全是说给萧亦听的。
丧柠不管那些，视线落在他身上，一字一顿道：“给她。”
“你说给就给，你算什么东西……”老板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却在某个瞬间被眼神蜇到一般，僵住了。
不想承认自己被丧柠盯得发怵，老板硬着头皮说了下去，“那么能耐，你给她钱啊，还‘给她’，装啥犊子，你咋不让我把店给她呢。”
这句话显然有点长，且语句中有很多丧柠听不懂的词，她认真地思索片刻，板着的脸稍稍松了些。
“那你给她，原谅你了。”
或许是丧柠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俨然一副施舍的姿态，老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懵了一会儿。
“哈哈哈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把店给她，你知道我这家店从装修到买机器多少钱吗？”老板已经被丧柠气笑了，他看向萧亦，“我看你也不像差钱的人，这都不送精神病院吗？”
闻言，萧亦眉眼一沈，正欲开口，就听耳边响起丧柠不屑一顾的声音。
“我买了。”
萧亦：“……？”
不是，这剧情走向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他昨天才教会这祖宗买东西要给钱，今天就学以致用了？
静默。
长久的静默
丧柠见没人搭理自己，疑惑地望向身旁的萧亦。
萧亦表示不想和她说话，只想静静。
很奇怪，这种小说里的霸总行为，但凡换个人说出来，都帅得一批，可从丧柠嘴里说出来，就哪哪都不对劲。
尤其是当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打开扫一扫的时候。
没办法，萧亦只教了她怎么微信付款。
看着瘦弱什么都不懂却毫不犹豫维护自己的身影，尚雨萌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
她好像……也没那么吓人。
就像是空白的纸张，稍有不慎就会被边缘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却干净而纯粹，可以让人随意在上面书写，甚至於裁剪折叠成漂亮的工艺品。
丧柠不太明白别人话里的反讽，和一些阴阳怪气，只能通过字词判断对方的意思，大多数是靠语气分辨是否在“挑衅”自己的权威。
所在当老板眼神轻蔑，嘲笑她扫码时，她根本不知道。
“哟，还会用手机呢，我看看……微信零花钱够吗？要不用花呗试试？话说你花呗有额度不，不行出门右拐有个红灯区，虽然傻子价格低点，但你——”
老板正探个脑袋往丧柠手机屏幕上看，突然被一把掐住了脖颈。
可惜他白长了那么多肉，被萧亦单手压着怼在后面的吧台上，竟然动弹不得。
他被卡着脖子说不出来话，只能拼命去掰萧亦的手，神情扭曲，眼神中带着巨大的恐惧。
另一边丧柠还在消化老板刚才的话。
她不解地问萧亦，“不能买？”
萧亦莫名从三个字里读出来委屈的意味，心脏猛地一颤。
知错就改，还乐於助人，不良少女终於改邪归正，好事啊！她不过就是想要买一间网吧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有什么不能买的？
萧亦紧抿唇，好一会儿才松开手，不管猛咳的老板，笑容灿烂地摸摸丧柠的头。
“买，给你买！”
担心却插不上话的尚雨萌：“？？？”
看了半天戏的其他人：“！！！”
老板大口呼吸来之不易的空气中，哪还有方才咄咄逼人的架势：“咳咳咳……”
再转回视线时，萧亦漆黑的眼中不带有丝毫情绪，仿若在看一个已死之人，不冷不淡道：“之后我会叫律师来，不过在这之前，我觉得你更需要去医院看看……”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头。
看看脑子吧，二比！
萧亦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叫上丧柠和尚雨萌往外走。
身后隐约能听到老板骂骂咧咧的声音，他也只敢在萧亦几人走后再说话了。
“那个……”
尚雨萌出声叫住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心情有些覆杂。
没等她想好说什么，就看见丧柠把两袋子零食放在她脚边。
然后郑重其事地给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用没表情的死人脸陈述道：“昨天的事对不起，是我不对，能不能请你原谅我。”
丧柠不觉得道歉是什么丢脸面的事，在她看来，自己实力远高於人类，就应该保护投靠且信任自己的人类。
王就该守护子民。
尚雨萌已经是和她一个阵营的人了，是丧尸开疆拓土任务的第一个人。
而她昨天却让“信徒”哭泣了。
失职！
彻头彻尾的失职。
因此，她需要付出一定代价，来弥补这个人类。
压根没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曲解了道歉是什么意思的丧柠，形成了一种别人无法理解的思路。
诡异却又和谐地慢慢适应着蓝星生活。
————
位面管理局那边正忙得不可开交，一开始能触发警报的只有一个，最近次数开始越来越频繁，平均一天能响个百来次。
而且全在不同的位置，这个在火山，那个在海底，天南地北哪都有。
简直就是一场大规模的异界生物入侵。
负责定位的员工都有些顶不住，看着新传上来的资料，忍不住吐槽，“网吧老板受伤住院？不是，这和警报有什么关系啊？”
“今天找到三普一特，已经派人过去了。”
非人类生物根据能力划分，分为普通能力系，特殊能力系和危险能力系。其中普通最常见很少伤人，特殊能力比较少见，资料中没有记载的全部归於特殊。
危险能力系，只要出现一个，那就是毁灭性的存在。
正在看资料的员工嘟囔道，“这怪物还会结伴闲逛吗？”
话落，安竹走过去扫了一眼资料，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紧。
一个危险一个特殊同时出现，时间极短近乎於无，疑似“路过”。怪物也会同行吗？
安竹身旁还坐着一个女员工，她上身套个松松垮垮的大白t，没形象地盘腿坐在椅子上，“我说，咱们部门就不能多招点人吗？要猝死了都。”
“审核太严，你看有几个过审的？”
“不是有一个特聘吗，上面开的条件那么很吊，都没来？”
“听说脾气怪得很……诶，安队你一个人去啊？”
安竹“嗯”了一声，佩戴上传送手环，熟练地调着定位，很快就锁定在了警报曾经响起的位置。
网吧老板在店内突发性昏厥，送去医院后，才发现腹腔出血，多处断骨，至今昏迷不醒。
那么严重的伤，他居然没有半点不舒服的表现，据在场人描述，在晕倒前，他还和三个人有过争执。
监控显示，只有一名男性曾在愤怒下掐了老板的脖子，剩下的人都没有动手。
之后老板一直在店里，一切正常。
安竹认为，太过正常往往隐藏着不合理，尤其是男人最后那句话。
“在这之前，我觉得你更需要去医院看看。”
看起来是在骂人，可结合老板的伤来看，他就好像知道对方会去医院一样。
可这件事如果是他做的，又为什么要提醒老板？
怕老板死了？
既然不想老板死，又为什么出手那么重？
其实资料判定结果更倾向於是人为，老板可能在此之前就受了伤，但安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个网吧，不对劲。
与此同时，医院走廊里一名资深律师拿着各种合同耐心地说着情况。
在抢救室，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钱，是在和死神赛跑，大把大把的钱扔进去，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光是治疗的费用已经把家底都掏空了，除了一家网吧不太好转让以外，可以说是能卖的都卖了。
律师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只是转让手续繁琐，涉及各种变更程序，完全弄好怎么也要十几二十个工作日。
————
a市。
安竹看着手机上放大的图片，语气相当肯定。
“她不是人类。”
只见屏幕上，键盘断裂电脑显示器被打了个洞穿，仔细看就能发现，键盘砸过去的时候，只能把显示屏击碎，真正“洞穿”显示屏的——
是那只手。
安竹调查过昨天的警报记录，这间网吧没有响过。
非人类生物的力气普遍大於人类，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造成这样的破坏力，是正常的。
问题是，这个生物看起来暴躁凶残，上一秒和人类和平共处，下一秒就做出暴力行为。
太危险了，必须马上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