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
昏暗狭长的密室里里,一名男子被缚在一块厚厚的冰上。他只觉身体刺骨般的寒冷。
他擡首仰望,在密室的最上方有一方狭小的窗户,循声细听,远处能隐约听见几只飞鸟掠过高空的声音,伴着几声起伏的叫声。他知道这是飞鸟带来的春天的讯息,春天来了。
正当他想着,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着,身后的寒冰发出刺骨的冰寒,正一点一点丶一丝一丝地侵入他的全身,把身体里残存的一丝热气也毫不留情地吞噬。
他冷极了,冷得直打哆嗦,身体越发没有知觉了,他知道,他身体上流出来的血在冰的作用下渐渐凝固了。
他呼吸沈重地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早已沾满了血迹。
渐渐地,他冷得有些意识模糊起来。他的眉毛上丶脸上渐渐绽开了一朵朵晶莹色的霜花。
他已经忘记自己在这冰上坚持了多久,但他确信自己还活着,因为他还能听见他身后冰融化落在地上的滴滴声。
他忽然想到:今生而已,只可惜无法一睹春光了。
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银色镂花面具,面具上镌刻着枫叶的图案。还有一件玄色长袍,衣着华美,绣着娇艳的枫叶的颜色,红的似霞,却又似血。
而与这华美锦炮并不相称的是,衣服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染得那枫叶越发鲜红,而他正是这衣服的主人。
“啪”的一声,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带着面具,面具上刻着荻花的纹理,他穿着和他那件枫叶锦袍一般材质的衣服,不同的是衣服上印着纯白胜雪的荻花。
男子开口了,叫了一声:“枫。”
荻花掏出一颗药丸塞到他的嘴里:“这是护心丹,我带你离开。”
他摇摇头:“你快走,我不想连累你。”
荻花坚决地道:“既然我做了此决定,便已然想到后果。”
荻花搀扶着他,躲避岗哨,小心谨慎地朝出口逃去。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吞噬了天空仅有的一线白色,远处闷雷滚动,要下雨了。
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叫喊:“枫叶跑了。”
很快众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集结完毕,开始搜寻他们的下落。
不到一刻钟,黑压压的一群人挡住了他们的出路。
荻花扔给他一把剑,那是他的配剑:寒光剑。
剑穗是一个编织好的枫叶,依旧红的似火。
雨终於下起来了。
雨滴渐渐的变大,落在每个人的身上,脸上。天已经全部黑了下来。
黑暗中,他那一双乌亮的眼睛充满着杀气,目光似剑,或者说他的目光比手中的寒光剑更狠更利。
……
这是景炎十七年的一个初春。大周国郊外有一座荒山,这山名曰北荡山。北荡山上有一座山峰,此峰名曰:缥缈峰。山上有一个骇人听闻的杀手组织:暗影流沙。这日,暗影流沙中一名代号为“枫叶”的杀手冲破层层阻拦离去,从此,暗影流沙中那个令江湖和庙堂皆闻之色变的绝杀之首枫叶销声匿迹,成为一代江湖传说。
枫叶醒过来,到吸了一口凉气,他环顾四周,才发觉他正躺在小西街的一间茅草屋内,刚才的一切全部是一个梦。
窗外阳光明媚,树影婆娑。
他已经从杀手组织逃出来一年了。
枫叶从床上起来,走到桌子前,从水壶里倒了一点水来喝。桌子上还放着一把豌豆,这是不远处的一个零食铺子里买的,桌子上是昨天他吃不完的豌豆。
枫叶抓了一把,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接着他开始易容,虽然目前他已经在这儿风平浪静的生活了一年,可是有备无患。
他仍旧担心有一天有人认出他的容貌,让他再次卷入刀尖舔血的生活。虽然见过他真容的人都死了。
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荻花,一个是多多。
曾经多多也很不理解,为什么他要将这幅长得如此好看的皮囊遮住,用一副平庸的容貌示於外人。
他只是告诉多多:“叶哥哥有一堆仇家,我不想被他们找到,他们要是找到哥哥就完蛋了,所以你千万不要告诉人家哥哥真实的样子,好吗?”
多多点点头:“为了哥哥的安全,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多多是救他的小孩。
那天从山上下来之后,他冒着大雨,深一脚浅一脚的赶了一夜的路,生怕这用性命相搏的自由会猝不及防地溜走。
不知走了多远,就这样一直走啊,一直走啊,直到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晕倒在了一个小屋前。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睁开朦胧的眼睛,多多睁着乌亮的眼睛救下了他。
这一年以来,他一直和多多相依为命。
他家就住在多多的隔壁,多多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会暗中保护他。
乔装完毕,枫叶向往常一样带着他亲手做的“小玩意”,开始了他平凡的一天。
这一年里,他成为了一名编织手艺人。
他像普通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卖包子,卖包子……”
“卖糖葫芦,卖糖葫芦……”
沿街的小摊小贩正在卖力地吆喝着,像往常一样开始了一天的生意。
他来到平时摆摊的位置,放下了框里的东西。他的箩筐里放了很多小玩意儿,兔子丶灯笼丶螳螂,这些都是他编的,惟妙惟肖。
多多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正在翻弄着自己的采药,他一眼就能瞅见。
他摆摊的位置不算很好,因此来买编织品的客人也不多,可就是这样的生活却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
枫叶朝多多摆摆手,打了个招呼:“早呀!”
多多也向他招手。
多多今天的生意不错,已经有人买了一大包的金银花,还卖出了两包甘草。
枫叶不喜欢吆喝,但是他的手艺十分的出色,来买东西的人虽然不多,可但凡见过他编织品的人都赞不绝口。
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来往的客人都挺喜欢他编织的东西。
看着这些客人们心满意足的买走他的编织品。他的心中就漾起以前从未有过的欢乐,这应该就是劳动的快乐。
他越发觉得做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人也挺好的。
突然一对人马围住了整条街,只听见为首的一个将官道:“所有人立刻放下手头的活儿,排好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