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箭
这是一首苏轼的诗:江城子·密州出猎。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写得飘逸洒脱丶龙飞凤舞,行云流水,看着却又大气磅礴,似有和苏轼一样的报国之心,字里行间激荡着雄浑之气。
落款处,写着萧冕两个字。
丰烨想不到这副潇洒雄放的字是萧冕写的。
正当他凝神看着这字时,萧冕走了进来,丰烨赶紧从墙上收回了目光。
萧冕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这时候,沏茶的水刚好烧开了。丰烨抓了一把茶叶放进茶杯中,用热水冲泡,青绿的茶叶在滚烫的热水中上下翻飞,渐渐染绿了热水,飘出一股清新的茶香。
丰烨将茶端给萧冕:“将军,请喝茶。”
萧冕接过茶杯,呷了一口:“手艺不错,好茶。”
“将军过奖了。”丰烨知道萧冕看书不喜欢有人打扰,识相地退了出去。
杂事都干完了,丰烨打算回去休息,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了谈话。
彪形大汉:“丰烨也不知道使得什么手段,竟能让薛管家破格招他进来,看他这么一个细皮弄肉的小白脸儿,能做什么?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你说,要是真遇到危险,他怎么保护我们将军?”
“看来这个丰烨虽然是个小白脸,倒还是有些本事,竟然能把管家这个硬骨头给啃下来。”
薛管家是个十分正直的人,做事一板一眼的,所以众人对於丰烨能搞定管家感到惊讶。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没有经过将军亲自考核,就被录用了。
彪形大汉摸了摸被打的屁股,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丰烨一定是走关系了,之前我家里的一个远房表弟也想来王府做护院,我跟薛管家软磨硬泡的,可他就是没答应。他说,将军府五个护院就够了,不必招第六个。”
这些话全被丰烨停在耳朵里,不错,他是使了一点手段才进来的。
那天,他原本想要出城,可出城的通道全被萧冕堵死了,出去有些不易,再说他放心不下多多。后来看见薛管家从将军府出来,正要到菜市场买菜,便设计了一场“偶遇”。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萧冕一定想不到,他会藏在将军府。再说他现在以真容示人,只要小心些,便不会被萧冕识破。
薛管家出门的时候便看见不远处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跪坐在地上,旁边写着一个卖身葬父的牌子。
薛管家动了恻隐之心,走在摊位前停了下来。
他见薛管家走来了,急忙哀求道:“这位大人,可怜可怜小的吧,我愿意卖身为仆,终身做牛做马。”
薛管家叹了一声:“可怜。”然后他掏出一些银子递到丰烨手上,“等你回家安排好了后事,明天就过来上工吧。”
这出戏码是他卖编织品的时候看戏班子这么演的,在场的观众看得是涕泪俱下。
薛管家在将军府很有地位,又是个软硬不出的人,所以要想进入将军府,必须让薛管家心甘情愿地将他带进去,所以他只好利用了一下薛管家的恻隐之心。
虽然他不懈用这种小伎俩,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心善的薛管家竟然真的动了恻隐之心。於是,他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进入了将军府。
思绪放飞间,丰烨又听见屋内的五人继续七嘴八舌:“我说,人多力量大,人多才能更好地保护将军安危。”
一人立马反驳道:“哪次你们保护过将军,每次遇到危险都是将军冲在最前面。”
听到这话,五个人都默不作声。的确,萧冕武功高强,往往最先察觉到异常,很多时候他们几个护院都还没出手人就已经被萧冕给料理了。
“所以啊,只要有将军在,将军府简直就是铜墙铁壁一块,根本没人敢擅自闯入。”
丰烨走了进去,刚才激烈的讨论声戛然而止。半晌,气氛才恢覆正常。
彪形大汉被打了二十下板子,看到丰烨,一下子闭了嘴,默不作声。
高瘦的那个有了“前车之鉴”,闭了嘴,只是说:“天色不早了,快睡吧。”
第二日,晴空万里,太阳高照。
六人在园子了除草,六人各负责一块区域。
丰烨一早就出了工,手脚麻利,有条不紊,很快就完成了任务。
站在和煦的阳光下,全身暖洋洋的,此时正值初冬,天气有些冷,晒一晒反而很暖和。
明媚地阳光洒落在丰烨常常的睫毛上,树影斑驳。空气里氤氲着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儿,还夹杂着一丝太阳的味道。
丰烨伸出手,任凭明媚地阳光流淌在指尖,照得他暖洋洋的,他甜甜地笑了。
彪形大汉看了一眼远处的丰烨,不屑道:“扫个地而已,真搞不懂在傻笑什么。”
五人并没有理丰烨,除完草后,自顾自地去吃饭了。
五人在饭桌上坐下,又开始嘀咕起来。
丰烨没有坐在饭桌上,只是端了饭坐在门口吃起来。
彪形大汉道:“我听说,叶枫逃狱那次,将军受伤了。”
“什么?那叶枫竟然敢伤了我们家将军。”
“要是下次让我抓到,一定将他抽皮扒筋不可,气死我了。”
“我们身为护院,却没有尽到保护将军的职责。”彪形大汉叹了一口气。
“走,吃完饭就去练功。”
五人再没有说话,吃完饭后,五人去了平日练功的那片空地。
丰烨听着几人在眼皮子底下骂自己,却并没有生气,他反而觉得这些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对萧冕挺忠心的。
吃完饭后,他并没有跟上几人的脚步,而是继续坐在门框上。
他拿出袖口中的两片叶子,坐在门框上悠然地处起来。
在将军府中,他只想平安度日,不想过多地和人接触,对於杀手而言,最致命地就是暴露身份,身份暴露了,无异於死路一条。杀手的本能让他不想接近任何人。
暖风拂过他的脸颊,和煦地风吹动他鬓角的发丝,他享受着冬日的暖风。
夕阳西下,远处的霞光映红了他的脸。
一直到傍晚,其馀五人都还没有回来。
丰烨决定去看看。
入府的第一天,他就将将军府的分布摸得一清二楚了,他向五人口中的那片空地走去。
等丰烨过去的时候,萧冕正在指导护院们射箭。
远处的几个靶心上,已经插了好几只箭。
五人经过萧冕的指导,已经射的有模有样。
一人看向迎面走来的丰烨:“你运气也太好了,大将军日理万机,我们练了这么久才有机会让大将军指导,你一来就赶上了。”
看见丰烨过来,彪形大汉撇撇嘴,自顾自的继续练习起来。
五个人已经在萧冕的调教下有模有样,自然不用萧冕再费心。
萧冕看向丰烨,丢了一把弓给他:“试试。”
既然是将军的命令,他自然不能不从。丰烨接过弓,摆好站姿,胡乱地射了一箭,正中九环的靶心。
萧冕走进了他,道:“力度很不错,只是手势调整一下便可以了。”
丰烨又射出一箭,还是九环。
萧冕道:“目光平视前方,手要稳。”
丰烨又拿起箭,对准了靶子。
在杀手组织中,他曾经受过最严酷的训练,练就了箭无虚发,百步穿杨的本事,即便是移动的目标,他也能一击必中。
如今虽然整整一年没碰过箭,但功夫仍在,方才一碰到箭,他顷刻间就恢覆了手感。
只是,他不想展现他应有的实力,便只用了五成的功夫射箭。
当他还在思忖间,萧冕已经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他神情一紧,只听见耳边传来萧冕的声音:“身体要往□□一些,手再略微擡高,目光直视靶心,好,就这样射出去。”
丰烨侧过脸,瞥了一眼身后的萧冕,萧冕的声音很温和,在他耳边耐心的指导着。
丰烨照着萧冕的指示,目光一凛,细长的羽箭掠过高空,正中靶心。
萧冕一笑:“不错。”
晚上,灯光下,萧冕正在处理公务。
季英走了进来:“将军,属下对叶枫全程搜捕,竟然一无所获。”
“此人武功不低,要是他一心想要藏匿,想找到他,难度不低,此事派几个人继续查就是了,不用这么多人去了。”
“是!”
萧冕道:“还有一事需要你去准备。”
季英:“将军也觉得丰烨来府里的时间过於蹊跷?”
萧冕:“这几日京城不太平,前有刺客在温泉池刺杀皇帝,后有刺客挟持孕妇,这京城,恐怕又要暗流涌动了,只是不知这温泉刺杀案会查出些什么来。”
季英知道温泉刺杀案事关重大,或许关乎到朝堂,这时候由萧冕亲自督办此案,保不齐会有人安插眼线到府里探听消息。
季英正色:“是啊,身在其中,有些事,不得不防。我立刻去准备一下。”
萧冕点头一笑,两人都彼此心照不宣。他身为大将军,少不得就有一些官员想要往府里送一些耳目,即便和刺杀案没有关系,他也要仔细甄别。
所以凡是进入将军府的人,必须要经过考验才能留下。
第二日,傍晚时分,丰烨手里端着几块糕点,正要往萧冕书房送去。
穿过曲折的回廊,丰烨听到窸窣的脚步声,脚步一滞。
突然间,刀光一闪,一个蒙面人从天而降。
分不清究竟是将军府遭了刺客还是将军对他的考验,亦或是杀手组织已经寻到了他,来不及多想,他拿出平日里护院们的“三脚猫功夫”抵挡,然后趁机逃跑。
他边跑便喊:“有刺客!”
话音刚落,似是激怒了刺客,蒙面人目光一凛,将手中的剑飞出。
飞出的剑发出寒光,直直朝丰烨的脖子处飞来,眼见就要一剑封喉。
丰烨预计了一下剑插入身体所需要的时间,决定赌一把。
若这不是考验,他会在最后关头以最快的速度躲开,若这是考验,那么他快速躲开便会暴露真实的身手。
将军府不需要一个武功可以媲美将军的护院,那样就对将军的安危构成威胁了。
他故意迟钝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幅拼命想要躲开的样子。
寒光袭来,他感觉到了刀剑飞来的寒意。
这时候,一个身影闪过,一把鋥亮的剑抵挡住了飞来的剑。
“咣当”一声,飞来的剑掉落在地上,更衬得夜色更加静谧。
看到并没有伤到丰烨,萧冕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萧冕看了眼还没有缓过神来的丰烨。
丰烨似是惊魂未定,“谢丶谢谢将军救命之恩。”
“我去追刺客。”萧冕丢下一句话,快步追了出去。
客栈里,季英脱下蒙面人的行头,已经换好了衣裳。
“今日好险,”萧冕边说边倒了一杯茶,“你射出的那柄剑虽然经过处理,并不锋利,但是射出的速度过大,若是我再晚出现几秒,丰烨可能就身受重伤了。”
“是我没把握好力度,下次不会了。”
萧冕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对於一切想要接近将军府的人,都不得不防。我只是想在最危急的关头激出他的真实水平。”季英补充道。
萧冕喝了一口茶:“可稍有不慎,很可能因为我们的怀疑就伤害到一个无辜的人,我不想草木皆兵。罢了,你也是为我着想。丰烨通过了考验,对他的怀疑就到此为止吧。”
季英仍心存疑虑:“可是……”
萧冕放下手中的杯子,目光望向窗外。
夜色中,窗外万家灯火星星点点。
“之前薛管家安排丰烨到我书房沏茶,桌上有重要的军事布防图,是我故意放在那儿的,可他却并没有看,反倒是盯着墙上的书法看了片刻。”
季英一笑:“原来将军在不经意间就观察过丰烨,不愧是将军。”
萧冕语重心长:“作为将军,在战场形式瞬息万变,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敏锐,见微知着。同样地,在将军府里,也不能掉以轻心。若是丰烨别有用心,日子久了,我们自然能发现蛛丝马迹。”
季英点点头:“季英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