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困
孤狼见丰烨力有不逮,转眼又挥出一剑。
看到孤狼向丰烨袭来,萧冕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用扶风剑拨开铁索刀,顺势护住丰烨,将丰烨搂在了怀里。
不料,暗影之首又一剑向萧冕袭来,萧冕身体微微一低,那剑刚好刺向了萧冕的衣服,衣服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这时,外面隐隐传来一声巨响,那是岩石炸裂的声音。
萧冕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终於来了!”
暗影流沙的外面,停留着一队兵马。这是萧冕向太傅借的兵马,原本他此刻理应身在西南剿匪,所以不便以自己的名义调兵,於是沿途留下记号,让彪形大汉带着太傅的兵马找过来,包围暗影流沙,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只是,暗影流沙入口难寻,即便他沿途留下了记号,彪形大汉等人寻来也着实费了一些时间。
首领一笑:“你以为暗影流沙是外人随便能进的地方吗?别忘了,暗影流沙的入口布置着无数的暗器机关,即便想要炸毁机关,也没那么容易。”
“你信不信,在他们赶来之前,你们已经死在了这里!”
萧冕没有理会首领的恐吓,继续凝神与之缠斗起来。
刀光阵阵,此起彼伏。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两人又过了几招,暗影之首后撤了几步,退到了驯鹿台的边缘。萧冕一个箭步追了上去。他的心里预感到了不对劲,这是种很微妙的感觉。
算起来,从他出现到现在,已经跟暗影之首过了百十来招,却从未见暗影首领后退过,他最习惯的姿势是进攻。暗影之首的出招刚猛有力,杀气极重,破冰刀时常压制着他的扶风剑。可若是首领想要更近一步,在他攻势衰竭之时,寻得一个破绽,却也是极不容易。
萧冕正心中犹疑,只听暗影之首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哈哈哈,你的死期到了。”虽然这话他说过不止一次。
可这一次,萧冕真正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就在这时,萧冕只觉脚下一空,驯鹿台的下方竟现出一方漆黑的密室,而他的身体正缓缓下落!
他心中一惊。原来,暗影之首刚才的故意撤退,为的就是触发他脚下的机关,将他引到这个陷进里!
丰烨抽神一看,心中更惊。他的冕即将跌落这密室之中!
这驯鹿台上的机关是何时设置的,他竟十年都未曾察觉!
若是萧冕跌入这密室之中,他将再无活着出去的可能!
萧冕因他而来,他已经很知足了。他不能让萧冕将性命舍在这里。
曾经他最看重的是性命,可现在,他觉得,萧冕才是他一生之中最重要最想守护的人。为了萧冕,他可以死,可以付出一切。
丰烨手里的九节鞭突然变换了方向,朝萧冕那边飞去,稳稳地绑住了萧冕的腹部。下一刻,孤狼的铁索刀已经刺进了丰烨的腹部,鲜血涌了出来。
丰烨感觉体内翻江倒海起来。
对於杀手来说,武器是他们最重要的东西,武器掌管着他们的性命。若是没有武器用来阻挡对手的攻势,那么就是落了下风,对手将长驱直入。
“不要!”萧冕大叫一声,“小丰,你别管我了。”他的眼眶红了,眼里满是泪水。
丰烨却不管不顾,像是无视着孤狼刺入腹部的一剑,他用尽了周身的力气,用九节鞭将萧冕拉了出来。
看到萧冕平安,丰烨终於倒了下去,他腹部的鲜血流的比刚才更猛了,脸色也开始苍白起来,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
萧冕落到地上,赶紧扶起丰烨,眼中含着热泪:“小丰,小丰,不要,我不要你为了我不顾性命……”。
丰烨望着萧冕,用尽力气道:“为了你,我是心甘情愿的。我的将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还要守护大周百姓,绝对不能死在这里,我不允许。”
“可你也是大周百姓的一份子,现在,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守护你,你不能死。”
孤狼有些不知所措,他万万没想到,枫叶竟然为了萧冕将自己的性命安危抛诸脑后。这就是爱吗?
暗影之首哈哈大笑,将破冰刀对向了两人:“我早说过,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萧冕眼中的杀气又凌冽了几分:“或许我今天真的会死在这里,但是伤害小丰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萧冕的眼睛有些充血,布着血丝,他愤怒到了极点。
他站起来,举剑朝暗影之首劈去,刀刀布满着杀气。
他的后背被破冰刀割破了,他不在乎;他的手肘被划出了血,他不在乎。他要的,就是暗影之首,死!
暗影之首是小丰这么多年暗无天日杀手生涯的罪魁祸首,他要替丰烨所受的所有委屈讨回公道!
经过长时间的打斗,暗影之首毕竟不是像萧冕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他的出招渐渐的有些慢了,萧冕抓紧时机,一剑刺了过去。
暗影之首的胸口渗出了血,咳了一声。
就在这时,暗影流沙的入口终於被炸开了。
萧冕还想继续与暗影之首缠斗下去,为丰烨讨回公道。可是丰烨很清楚,暗影之首诡计多端,他不想他的将军再受伤了,况且孤狼也不好对付,受伤的萧冕对上孤狼,并不占优势。
丰烨呼唤萧冕的名字:“冕,带我走吧。”
萧冕点点头,丰烨的伤势很重,必须尽快医治,不能再等了。
萧冕取下弓/箭,五箭齐发,一旁围着的杀手避之不及,五人全部中招。
接着,他一跃而起,一挥扶风剑,孤狼抵挡不急,驯鹿台上原本点燃的蜡烛似乎在这一瞬化为了暗器,朝众人飞去,有些杀手的衣服上点着了火,惨叫起来,在地上打滚灭火。
不一会儿,火势大了起来,带着滚滚烟雾,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萧冕继续连发五箭,将箭头对准了冲过来的人。
孤狼,暗影之首一个闪身避了过去,其馀三人全部中箭,栽倒在地。
机会正好,丰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挥九节鞭,九节鞭脱手而出,打了个死结,将十几个杀手死死地捆在了九节鞭内。
有人挣扎着,妄想挣脱这九节鞭,却被九节鞭上细密的小刺扎得体无完肤,纷纷哭喊起来:“首领,快救我们,快救我们!”
萧冕抓紧时间将丰烨一把抱了起来,争分夺秒地往入口跑去。
驯鹿台的混乱,为他们争取了逃离的时间,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仍旧是在赌。
他们赌:暗影之首是个很谨慎的人,现在他有伤在身,应该不会追出来,毕竟官兵就在门口。
果然,如他们所料的一样,暗影之首觉察到了危急,却仍旧不甘心错过这个杀他们的好时机,於是派了孤狼和荻花追击他们。
丰烨知道荻花屈从於首领的命令,并不会真的对他们出手,因为刚才在场上的时候荻花几乎没怎么出手,那么他们只要甩掉孤狼就行了。
丰烨现在确实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任凭萧冕跑着他。而他则为萧冕指路。毕竟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年,暗影流沙里里外外的路他都摸清楚了。
萧冕抱着丰烨,即便跑的再快,也抵不上孤狼的速度,很快孤狼就追了上来。孤狼一个轻功挡在了他面前,举剑对着他们。
下一刻,剑光一闪,孤狼眸色一紧,一柄剑已经架到了他脖子上。
那是落英剑——荻花的佩剑。
孤狼回头,对上了荻花的目光。“荻花,你想要杀我?为了枫叶?”
荻花不敢看孤狼的眼睛:“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都很好,放了他们吧。 ”
“暗影流沙的搭档之间是要生死同命的,枫叶早已不是你的搭档了,现在我才是你的搭档,可你还是为了他拿剑指着我。若是我不放呢?”
荻花一咬牙:“那就别怪我手中的剑不客气了。”说着落英剑离孤狼的脖子又近了几分,孤狼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血丝。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可是我不想枫叶死。”
“罢了。”孤狼缓缓地放下了铁索刀,“你们走吧。”
萧冕抱着丰烨赶紧往外面冲去。
荻花怔住了,对於孤狼的这个举动,他是始料未及的,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和孤狼鱼死网破的准备。
他似乎觉得自己从未完全了解过孤狼。
“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若是爱一个人,是否就是愿意为了他放弃一切,乃至性命?枫叶愿意为了萧冕放弃生命,而你愿意为了枫叶违背暗影流沙的原则,不惜与我拔刀相向。那么,我也愿意为了你放弃我的原则,乃至生命,因为我爱你。”
在荻花的认知之中,孤狼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不会为任何人手下留情,更不会为任何人更改原则。可今日,却是荻花认识他十多年来第一次愿意违背自己的原则,却是为了他。
此刻,荻花觉得,今日的孤狼似乎比以往多了些许温情。
“首领不止一次给我安排过搭档,可是我都拒绝了,即便我深知这么做会惹怒他,可我还是这么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生死搭档,从你我相识的那一日起,我就认定你了。如果我的搭档不能是你,我情愿一直做一匹孤独的狼。”孤狼道,“所以,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令我放弃原则。”
说话间,他想起了和荻花初见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荒年,那一年的风雪特别大,他们一家四口跟着其他流民一起去县城找吃的。
可是在路上,口粮就不够了。
他爹把最后一张麦饼撕了一半给他:“儿子,你在这里等着我们,我和你娘去找吃的。”
说着,他爹抱着他的弟弟,和他娘走远了。
他乖乖地点点头,坐在路旁的石头上。
他突然想起自己忘了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就跟了过去,只听见他娘说:“你真的要把儿子一个人丢在那里不闻不问吗?”
他爹说:“别怪我狠心,这个小的我们都快养不活了,哪还管得了大的。”
他娘被他爹说服了,在一声哀叹中,一家三口远去了。
他悄悄地蹲在墙角,没有出声,眼泪却早已止不住了。
他知道,他爹和他娘再也不会回来了。
……
雪越下越大,他整个人都快被冻成了雪人,走着走着便栽倒在街上,拦住了迎面驶来的马车。
只听见车里一个童稚的声音道:“首领,他快死了,能不能救救他,求求你。”
首领挥起车帘看了一眼:“根骨尚可。”
马车停了下来,一个和他一般年纪的男孩从车里出来,拉起他的手,将他带了回去。
就这样,他和荻花一起来到了暗影流沙。
渐渐地,他想明白了,不再恨他的爹娘,他只恨自己是多馀的那一个。
从此他忘了自己的名字,成为了孤狼,变得像狼一样凶猛孤傲,只有这样,才能在暗影流沙的尸山血海中活下去。
他觉得施恩者一时的善意之举,对於受恩者可能是一辈子的感激。像他这瓶没有感情的狼,突然有了感情,受到感情的滋润。
因为有荻花,遇到任何的事情他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暗影流沙要训练百发百中的箭术,要在冰冷的水里捆住手脚训练临阵脱逃的能力,要忘记自己的过去,变成一个只有代号,无名无姓之人。
这些,他都忍受了,只因为荻花在,他能远远地在某个角落看见他,那就够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勤学苦练,能成为荻花的搭档,光明正大地站在荻花的身侧,可是,枫叶的后来居上抢走了他心心念念的荻花,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就记恨上了枫叶。即便理智告诉他,枫叶并没有做错什么,可他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个坎。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枫叶,羡慕枫叶能够承包荻花的喜怒哀乐。后来枫叶离开了暗影流沙,他终於美梦成真。可不管他做什么,荻花都不为所动,可他还是不死心。他还在等,等到荻花回心转意,看到他心意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