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
西南。
季英看着墙上的布防图,突然想起了萧冕。
平日里总有萧冕拿主意,萧冕不在,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萧冕走了已有几日,不知道有没有危险。他希望萧冕能记得自己的承诺,尽快赶回西南援助於他。
那日,萧冕走到半路上就觉察到哪里不对。
萧冕问:“那日我让你查的布料可有线索了?”
“正想和你汇报此事呢。”季英将一块小小的布料递给萧冕,“这布料出自紫云庄。紫云庄会定期给每个府定做衣服,我记得就连我们将军府用的也是紫云庄的布料,所以就从将军府开始查了。”
“我特地问了紫云庄的掌柜,掌柜说衣服布料看着差不多,但编织的针脚他一看便知,已经证实,这布料就是将军府护院的。”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你叫我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我本想再摸清楚一些再和你汇报的。”
萧冕想起那日从竹林回来,他嘱咐丰烨外出要格外小心时,无意中察觉到了丰烨破损的袖口。
如今想来,竹林中那批暗影流沙之人,正是死於丰烨的剑下。
丰烨那日破损的袖口刚好与那黑衣人手里握着的一致,而那批黑衣人还被竹片扎伤,想来只有他寻找多日未果的编织品艺人叶枫有这样的能耐对付一批身经百战的黑衣人。
萧冕眸色一紧,也就是说,丰烨就是叶枫。
叶枫化名丰烨,潜入将军府到底有什么目的?
多日的相处,萧冕不相信丰烨对将军府别有居心。若是丰烨别有居心,自己不可能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若是丰烨别有居心,平天谷一战,他早就战死了。
丰烨孤身前来的情谊不会有假,丰烨送他的平安福的心意不会有假。
比起欺骗,萧冕更愿意相信的是,丰烨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不得不隐瞒的过往。
可是丰烨为什么什么也不说,又究竟瞒了他什么事?又为何来到将军府?
这些问题,他想要亲口听丰烨说。
萧冕想起临走前丰烨依依不舍丶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心中掠过一丝不好的念头——丰烨杀了暗影流沙的人,暗影流沙已经找上了他。
“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你先去西南帮我撑一阵子。”萧冕调转马头。
季英道:“你究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就不能剿完匪再回来处理吗?”
“有些疑惑,我必须现在就去弄个明白。”萧冕道,“我要回去找丰烨,听他亲口和我解释。”
“原来将军也怀疑竹林刺杀是丰烨所为。”季英问道。
“所有的事,都要等我回来才会知晓答案。”萧冕道。
“可是,你没有按时出现在西南剿匪,万一皇上追究起来,该如何是好?”季英道。
“所以才让你在西南替我撑一会儿,我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萧冕丢下这句话,骑着快马远去了。
望着萧冕远去的背影,季英道:“你放心,我会一直做你最坚实的后盾的。”
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当丰烨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丰烨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谈话声。
彪形大汉道:“将军,你本是要去西南剿匪的,现在耽误了好几天,要是被有心人发现了,那就是违抗圣命,少不了上折子弹劾你。”
萧冕不以为意:“一人做事一人当,若真的被发现,他们弹劾就是了,我也管不了这么多。”
“我知道你是因为丰烨的伤势才迟迟不启程,可是季英将军独自去剿匪,万一出了点岔子,那该如何是好。”
“我相信季英的能力。”萧冕道。
“将军,我听闻西南匪患猖獗,希望将军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彪形大汉道。
“我不是不担心季英,只是我想等丰烨的伤势好一些再启程。”
“丰烨只是将军府的护院,将军没必要为了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孰轻孰重,我相信将军自有判断。”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丰烨,他与我历经生死,在我眼中,他很重要。”萧冕道。
彪形大汉不知道萧冕经历了什么,但既然他发话了,便不好多说什么,有些无奈地离开了。
房间里,两人的对话全被丰烨听到了。丰烨知道彪形大汉所言不错,他已经连累萧冕受伤,又怎么能再拖累萧冕呢?
丰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将军,今日你就赶去西南吧,我与你同去。”
萧冕没想到谈话会被丰烨听到,急忙上前扶住丰烨:“此事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决断,你只管好好养伤。”
“将军,你是黑风营的主帅,大周的武安侯,西南的百姓需要你扫除匪患,你不能这样不管不顾。”丰烨看着萧冕,“还有,我不想成为你的牵绊,这样我会自责的。”
“我想过把你留在这里养伤,但我又放心不下,也想过带你一起去,可又怕路途颠簸,加重你的伤势。此事,我还得再想想。”
“冕,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在我心里,你永远运筹帷幄,决战千里,做事果断。”
萧冕撒娇道:“可能一遇上你,我就不知所措了。”
“跟你说正事呢,你怎么这么皮。”丰烨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萧冕突然抱住丰烨:“此行跋山涉水,我不想你这么操劳的。”
丰烨的目光很亮,他抱紧了萧冕:“你的陪伴,将会是我最好的药,我不想再离开你了,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那我听你的,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你得先把药喝了。”萧冕道。
很快,彪形大汉端来了煎好的药。
丰烨一口气就把药喝完了,但眉头却是皱着的,可能是药太苦了,丰烨被苦得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
萧冕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糖人,递给丰烨:“快吃,你对我说过,有时候吃颗糖,就不那么苦了。”
丰烨一笑,对上萧冕的眼睛:“原来这些,你都还记得。”
“你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得。”萧冕道。
“好了,既然要出发,总得打理一下。”萧冕将丰烨扶到镜子前坐下,随手拿起了一个梳子。
“你是想给我梳头?”丰烨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不乐意?”
“哪有?能得大周战神梳头,我可真是好福气。”丰烨笑了。
此刻,丰烨披散着长发,他长发及腰,自带清冷,却让人有一种亲切的感觉。萧冕慢慢地将梳子滑过发梢,将披散着的长发梳得平滑而柔顺。
丰烨坐在镜子前,镜子里映出萧冕英气舒朗的面容。
萧冕很温柔,手势轻轻地,缓缓地,一点儿也不痛,在他的摆弄下,好像每一根头发都十分乖巧听话。
很快,丰烨的发髻盘好了,头发被弯了好几弯,乖巧地盘了一个圆圆的小黑球状。腰间墨黑的长发披撒下来,及腰。
萧冕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没想到第一次上手,就如此完美。快看看我的手艺。”
镜子里映照出他们两人脸,丰烨往镜子里打量了一番,他只觉岁月静好,丰烨甜甜地笑了:“真好看。”
很快,两人启程赶往西南。
丰烨伤势未愈,萧冕怕丰烨着凉,把丰烨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最后,丰烨全身被白色的雪裘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袭白色的斗篷覆面,清秀的面容在斗篷的遮盖下,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给人一种欲说坏休,疏离朦胧之感。
萧冕看丰烨穿的够暖,满意地笑了笑。
他牵住丰烨的手,看着丰烨上了马车。最后,他自己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
“驾!”马蹄嘶鸣,萧冕驾着马车使出了长街。
太傅派了十几个官兵,沿途乔装成商贩保护二人,他们在另外两辆马车上沿途跟着,彪形大汉则被萧冕打发回去给薛管家报个平安。
天气清朗,阳光洒下一片片金色的光辉,更照得萧冕神清气爽,神情疏阔。
马车里,丰烨感受着外面隐隐吹来的风,他呼吸着来自林间的自由空气,甜甜的笑了。
这就是他寻寻觅觅最终得到的自由,这就是他拼尽全力才获得的自由。
他觉得自己此刻像是一只欢乐的小鸟,正自由地翺翔在阳光下,风是甜的,连泥土也像是散发着芬芳的气息。
丰烨掀开车辆,望向此刻驾车的萧冕,“冕,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在不远处的林子里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还在林子里看见了断成了两截的簪子,我回到将军府,只看见了那枚我送你的白色玉佩,我就更加笃定你出事了。”萧冕道。
“我告诉自己,在没有听到你亲口说出答案之前,我相信你,我相信自己心里的感觉,我也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我就去找你了。”说话间,萧冕回忆起他进入暗影流沙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