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却更想捶自己。
患得患失不似个正常人的自己。
如果可以不那么敏感就好了,如果没心没肺地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是不是就可以这样糊涂过一生,只要是跟这个人一起。
姜琦头一次发觉厨房的白炽灯这么阴森。染了血的水果刀掉落地面,她就这么站着,凝视往外冒的血液,很快浸染了整个手掌心。
只不过划了个口子,怎么能流这么多血?
她突兀地想。
垂眸不发一言,眼底蕴含风暴。
染血的手被轻柔拉过去,引得她情绪剧烈起伏的人近在咫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逗她调侃她。
就好像刚刚转身离开的不是她一样。
“不要你管。”姜琦听见自己冷冷冒出的几个字。话一说出,自己都被冰冷的话吓了一跳。
“啊?你说什么?”宋梓然严格按照无菌原则拆开纱布块的包装,才发现没有无菌手套,行吧,她捏住纱布一角,覆盖住伤口,一圈圈包裹起来,用了比较大的力道,拿医用胶带固定。
还好当时出科室忘记清理口袋了,现在才有东西用。
不然正常人谁在家里贮备纱布块啊?
专心包扎好伤口,她才想起刚刚好像听到姜琦在说什么。
等了一下没得到回覆。
“来,把这儿按住,”宋梓然拉过姜琦另一只手,“大拇指两边,这里是血管走形处,按住止血,千万别松开。”
“眼睛疼,我先去冲冲。”
刚刚听见声音随便扯了个浴巾就跑出来,眼睛被洗发水的泡沫刺激得几乎睁不开。
宋梓然掐着时间点,勉强冲净了身上的泡沫,胡乱擦擦换好衣服出来,发现姜琦还站在原地,仍是刚才的姿势。
?
眉头不自觉蹙起,走至近前才发现这人的脸色白得吓人,血迹已透过几层纱布沁出。
把人拉到餐桌前坐下,担心弄疼她,用了极轻的力道拆了胶带揭开纱布,血还在流。
“不应该啊,这时候应该凝血了才对。”宋梓然嘶了一声,看眼时间,对着光仔细看看伤口,似乎是很深。
重新换了新的纱布包扎,这次宋梓然左手按住拇指两侧,右手呈环握状隔着纱布按住伤口,加压止血。
是极尽的距离,这人很温柔地给处理伤口,水顺着发丝往下滴,领口衣物湿了大半。
这样温柔的对待,就好像自己对她而言很重要一样。
姜琦眼底却是凄凉和痛苦。
你对每个受伤的人都是这样吧,这样的处理只是你的职业本能而已。
*
人一旦先入为主地认定了某件事,心里就会为这件事增添筹码。
以往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蛛丝马迹,姜琦抽丝剥茧,越发笃定宋梓然已经不喜欢自己了。
从她那天开口说爱情只是虚假的大脑情绪开始。
往后种种,不过是习惯罢了。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宋梓然又看了眼挂钟,琢磨着时间应该差不多,松开纱布,血还在流。
“走,去医院,应该伤到什么血管了。”染血的纱布块扔在垃圾桶里,骇人至极。
姜琦顺势站起来,也不说话,跟着她行动。
随便怎么样都好,无所谓了。
身份证,就诊卡,钥匙,钱包,手机……宋梓然一一清点,都拿上,再穿上口袋很多的大外套,一股脑都塞进去,瞥了眼姜琦惨白的脸色,又从冰箱里摸了听可乐塞兜里,准备随时给她补充下血糖。
姜琦一只手伤了不方便,帮着她穿上外套,系好鞋带,牵着手下楼。
入手只觉得冰凉,宋梓然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慰:“没事的,不要紧,别怕。”
头发还在滴水,夏夜的晚上风凉凉的,宋梓然把帽子戴上,面色凝重。
估计是要缝针的。
*
对於绝大多数人来说,医院都是个恐怖的地方。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生物本能。
姜琦被宋梓然牵到急诊大厅,很想一走了之跑路,却只是怔怔望着她挂号,被她带到急诊外科诊室。
看她跟被从值班室叫起的医生交代病情。
医生推推鼻梁上的眼睛,问:“怎么弄的?”
宋梓然语速极快:“水果刀不小心把手切到了,我按了十几分钟也没止血,会不会伤到血管了?要不要缝针啊?”
“多久了?”
“大概,半个小时吧。”
缝针?
灵魂出窍的姜琦被这个词吓到,回了神,又被带到操作台面上,医生拆开看看:“怎么这么深?应该是要缝针了,你去缴费,我做下准备。”
宋梓然点头,拿了他开的单子快步出门。
医生忽然问:“这纱布块哪儿来的?”一看就是医用纱布。居然没有随便用卫生纸或者布条裹裹,真是难得。
姜琦看着医生手里的一系列说不出名字的东西,莫名害怕:“家里有的,她……在医院实习。”
医生来了兴致:“哪个医院啊?”
“……就这个医院。”
后面的,简直堪称现场教学。
宋梓然缴费回来。
姜琦冷漠看着医生戴上无菌手套,扒开伤口给宋梓然看:“看见没,那个白色的。”
宋梓然凑近:“骨头么?”
“关节囊啊!”
“哦哦哦,”宋梓然恍然大悟,被这个考完局解就没再听过的字眼吓到,担忧道:“那这会不会很严重啊,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医生:“那可说不定,得好好静养。”
宋梓然捂住姜琦的眼睛不让她看,把她按到自己怀里。
感受到她轻轻的颤抖,只觉得心疼。
医生又问:“要不要打麻药?”看向的是宋梓然。
“打!”宋梓然立刻道,“您先打,等会我再去缴费。”
“害,不急,你看着啊,这个针要缝深一点,把破掉的关节囊缝起来,后面再三天换次药。”
“好的好的。”
“你在哪个科室实习?”
宋梓然:“肿瘤,之前去过外科。”
“哦,那你自己就可以换药,省钱了。过两周来拆线啊。”
宋梓然嗯嗯点头,目不转睛盯着缝针。平素骨节分明白皙勾人的手指被暗色碘伏晕染,再熟悉不过的针线在其间穿梭。
突然一股强烈的虚弱无力感升起,腿软起来,她猛然蹲下,恶心想吐的感觉没有缓解,反而愈加剧烈,只能几步冲出诊室,在走廊,黑着眼,用哆嗦的手打开可乐的易拉罐,大灌一口。
玛德晚饭吃太少低血糖犯了艹。
诊室内的医生和姜琦:“……”很难听不到易拉罐打开的气泡冲击声。
一口气喝了一半,扶着墙走回诊室。
医生瞥一眼她同样苍白的脸,难以置信:“你不会晕血吧?”
“没,就是低血糖犯了……”还好带了罐可乐,姜琦没用上自己用上了。
她把一旁的凳子拖过来坐下,继续看着姜琦。
“……”
“还是打针破伤风吧,保险一点。”
缝好针又开了破伤风注射的单子,宋梓然交了费,药房晚上不开门,准备明天再带姜琦来打针。
出门推上小电驴,一转头,姜琦也蹲地上了。
“……”宋梓然重新把小电驴停好,在姜琦面前蹲下,把手里的可乐递过去,“头晕不晕?喝完了咱再回家。”
谁要你的破可乐!
姜琦很想硬气地推开她,但是身体各处传来的虚弱感还是让她接过了可乐。
就一会儿的功夫,天上飘起了雨。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医院缝针还要被雨淋,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宋梓然脱了外套包裹住姜琦的左手,打了个结。
“伤口不能淋雨,沾水容易感染。”
姜琦心一颤。
如果已经不喜欢了,那又何必这样让人误解?
坐上车,宋梓然没有立刻发动。
等了一下,无奈抓起姜琦没伤的右手放在自己腰上:“扶稳,别摔下去了。”
姜琦头靠着宋梓然的后背,沈默。
耳边风声很大。
宋梓然非常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小电驴骑到半路,雨势陡然升级,顷刻间成了瓢泼大雨,照着人淋下来。
被淋了个透心凉的宋梓然:“艹。”就算再喜欢雨我也不想被雨淋啊!
仅着一件单薄的t恤在冷雨中瑟瑟发抖。
等红绿灯的间隙,宋梓然抓起t恤一角擦干净眼镜上的水珠,捏捏姜琦的右手,问她:“冷不冷?”
姜琦摇摇头,听见她说:“马上就到家了。”
感受着那只温度比自己还低的手,姜琦加紧了环抱她的力度。
那腰纤细,带来的安全感无与伦比。
姜琦可悲地发现,自己根本离不开她。不想放手,不想把她的温柔留给其他人。
回了家,宋梓然第一时间检查姜琦的手有没有被淋湿。
“还好还好,没有湿,不然就麻烦了。”宋梓然把她推到卫生间,“先去冲个澡,千万别感冒。”
姜琦把手直直伸过去:“不方便,打湿怎么办。”
宋梓然一拍脑袋,又去厨房拿塑料袋给姜琦套上,用皮筋固定在手腕上。
“算了,我帮你洗。”
手指在发间穿梭,姜琦坐在宋梓然搬来的小板凳上,头仰着享受她的洗头服务。
水温正合适,她舒适眯起眼,看见宋梓然认真的神色,一时也搞不清楚究竟自己纠结了一晚上的到底是对是错。
洗好头发,宋梓然拿毛巾裹上,又替她褪去衣物。
已然同居这么久,再提害羞什么的就是扯淡了。
可姜琦很不自在,莫名羞涩。偷偷放了点信息素出来,想最后试试究竟是不是没吸引力了,后脖颈却被不轻不重掐了一下:“乖哈,不要动。”
姜琦恼羞成怒,气鼓鼓地不想理她了。
呵,果然不爱了。
都是虚假的温柔。
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