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周围人来人往，只有林芝一个人静静地站立在走道上。
她很难说清楚自己这时候到底是什么感受。
工作对她来说只是一件本来就要丢掉的东西，失去工作她并不在意，虽然有时候想起来自己不会再认识那些公司里的朋友也不会觉得可惜，因为大家都不认识的那种重新开始的感觉对林芝来说更棒，就好像黑历史都被一笔勾销了。
被说精神病林芝其实也没有多放在心上，说实在的她觉得被当成精神病对她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可能是她没有经历过或者了解过精神病的一些可怕的遭遇，但是初生牛犊的她确实是不害怕的。
再说正常人总能证明自己是正常人的。
但是小猫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林芝其实也没有养很久小猫，小猫是国庆之前被林芝从楼道里捡回来的，养到十一月份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
但是林芝记得她和小猫的第一次见面，她昏黄的灯光下和箱子里的默默对视，没甩干净的雨伞里出逃的水滴在地上合成一个小水洼。
好像就是命中注定一般，她和默默从此生活在了一起。
但是有时候牢不可破让人头破血流的命运好像也会改变，意外比明天先来到了。
“走了。”夏千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林芝下意识关上了手机，幸好这时候的楼道突然发生了一顿不明所以的骚动，掩盖了手机暗下时的响动。
林芝转过头去，迎上夏千数的有些出神的脸，顺着夏千数的动作把包和手机递给他。
“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失去。”夏千数好奇地看向楼道的那边，没有注意到林芝有些不自然的神情。
林芝顺着夏千数的目光看向走廊的尽头，但是只看到了动静的尾巴，好像有人向楼上跑去了。
“你中午想吃什么？”夏千数和林芝并排走着，她们刚刚拿完药，“我们中午吃完饭再去打印可以吗？”
似乎是害怕林芝误会她没把默默放在心上，夏千数又补充道：“寻猫启示的内容还没整理好，我们可以边吃饭边整理，吃完饭刚好打印。”
“好。”林芝不动声色。
她还是答应下来了，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寻猫的必要了，但是林芝不想让夏千数知道自己刚刚知道了默默已经不在的事实。
接下来的话题全部都和午餐有关，林芝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夏千数的话，大概就是关於午饭到底是吃面还是吃饭丶吃韩餐还是吃日料之类的话题。
思绪到达了远方的同时，视线也在游走中找到了目标。
眼睛里突然有了焦距，林芝看到过道里坐着一个她熟悉的人。
“我好像看到我朋友了。”林芝扯了扯夏千数的袖子，更正自己的用词：“应该说是高中同学。”
是前不久见过面的高中同学。
那是冬麑，她静静地坐在过道的椅子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能看出她不高兴，即便她们还隔着一段的距离，林芝已经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忧愁的味道。
林芝见到冬麑的第一眼就想起那天在去聚会包间的电梯上，冬麑和她说自己要请了一段很长的假。
她突然反应过来那时的冬麑应该很不愿意谈这个话题。
她又谈起了一个很伤人的话题。
林芝想到这里心又沈下去了一点。
“嗯？在哪呢？”夏千数扭头四处张望。
林芝这时突然生起了一种犹豫，忽然有个问题盘旋在她的脑海里：她和冬麑现在还认识吗？
她不太清楚“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社交状态。林芝现在和之前的同事都不认识，她不确定冬麑现在是不是还认识她。
“别看人家了。”林芝用力拉回夏千数。
“哦丶哦……”夏千数把头转了回来。
和冬麑的距离越近，林芝越是感到紧张。
为什么这里是一条直直的过道，没有什么其他的楼梯间，也许是林芝今天不应该走这一层的，应该直接下到最下面的一层，然后走一个直角。
林芝到不是为着自己尴尬，她其实还没有自己现在是个精神病人的深切感受，毕竟现在的林芝并不认为自己是个精神病患者，又谈何尴尬一说。
她只是蓦然想到，冬麑应该也是不愿意别人知道自己的情况的。
还是就这样当做陌生人走过去好了。
林芝脑袋里迅速做出了最可以避免尴尬的方案，她决定就这样装做没有看见冬麑走过去，走廊人来人往，冬麑一直沈浸在自己世界里，说不定不会注意到林芝的经过。
这种当然是最好的，避免和林芝和冬麑两个人的尴尬。
如果冬麑注意到了林芝，那林芝发誓自己在冬麑主动打招呼之前都会装做很忙的样子，一门心思都在手机里，这样就算如果冬麑真的不认识林芝了，也不会对有陌生人一直盯着自己而害怕。
等到冬麑打招呼，对，林芝立马拿出了手机。
她其实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她只是拿着手机，紧紧贴着夏千数。
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夏千数主动挽住了林芝，这时候林芝终於可以不用担心自己在人群和夏千数失散，可以不用贼眉鼠眼地擡起眼睛看前方了。
紧张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林芝和冬麑明明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但是林芝总觉得这几步路走了好长的时间。
冬麑有看到自己吗？冬麑还认识自己吗？她应该还在放空自己吧？大概是看不到的，夏千数那么高，应该把自己都挡住了。
问题想喷泉一般从脑袋里喷出。
林芝想：我就偷偷看一眼确认一下。
偷偷的悄悄的肯定不会有人注意的。
啊……
林芝迎上冬麑的目光。
她看到冬麑顿了一下，然后给了她一个小小的微笑。
冬麑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看见林芝。
尴尬一瞬间攀上了她的心头，但是很快就把它们压下去了——她大概还是有点觉得这件事羞於见人。
说出这件事，想想其实也不是什么非常令人难堪的事情，随着冬麑生病的时间越来越长，其实她暴露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冬麑一定程度上免疫了，她也开始反省自己:
生病并不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於是她给林芝送了一个笑脸。
“嗨。”林芝朝冬麑挥挥手。
冬麑也笑着挥手送走她们。
她们没有停下，和冬麑只是擦肩而过。
林芝的眼睛里一失去冬麑，刚刚和冬麑打招呼的画面就像重覆播放的短视频一样开始在她脑袋里循环。
她刚刚看上去一定是很贼眉鼠眼吧……有点想把自己的脸捂起来了。
林芝发觉自己背后凉凉的，大概是刚刚冒冷汗了。
虽然林芝很为刚刚的事情感到尴尬，但是很快林芝又有点开心起来了，开心的原因是：冬麑和她还认识
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糕的程度，林芝突然又被充了点气。
夏千数不知道林芝在短短的一段走廊里遭遇了那么多种的心情，她带着林芝往医院的门口走去。
“中午吃不吃面？就是我和你说很好吃的那一家，就在这附近。”她这时候对吃什么终於有一点的想法了。
“好呀。”被冬麑振奋起来的林芝又重新充满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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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想想寻猫启示要怎么做吧。”林芝一直没有忘记这点，即使默默现在已经真真正正变成了一只二次元的小猫。
她现在已经从有些抑郁的情绪中走出来，甚至想出让这个“夏千数”好好看看默默到底是什么样的小猫这种念头。
“好，你先点点你要吃什么。”夏千数拿起手机扫了扫桌上的二维码。
“有什么推荐的吗？我和你吃一样的好了。”林芝还没有来这间店吃过，夏千数之前有和她提过这家店味道很好，但是因为店面太远了，林芝一直没有来品尝。
“好，那你要微辣还是什么？”
“微辣。”
等夏千数点完面的时候，就看见林芝艰难地用手指头在手机小小的屏幕上绘制小猫。
夏千数身体探向林芝，声音轻轻的：“这是默默吗？”
“是啊，默默是一只黑白配色的小猫，但是它的尾巴是白色的，黑白的边缘是锯齿的形状。默默是一只二次元的小猫呢。”林芝操纵着不听话的手指。
又画出去了一点，她点开橡皮——！擦多了。
“默默真可爱。”
“那当然了。”林芝骄傲应和。
在林芝的心里，默默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猫。
画默默花了林芝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把控不好笔触，画的不好，所以删删改改很多次，夏千数就在旁边静静看着。
“当当当——！”林芝拿起手机为夏千数展示自己画的第一只默默。
“真的非常可爱的小猫！”夏千数也很给面子。
林芝虽然很受用这些夸奖，但是心里莫名还是有点奇怪的感觉，夏千数之前对小猫的态度堪称变态，现在却这么客气。
像夸小孩一样。
不过林芝很快就释怀了，这个“夏千数”也没有见过小猫不是吗？
林芝想起夏千数和医生的聊天界面，想到夏千数不认识默默，莫名的难受再一次出现了。
但是这种难受很快就消失了。
不是因为有像冬麑一样的好消息，而是因为林芝突然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退出夏千数的和医生的聊天界面。
僵硬的尸体迟钝地转动着脑袋。
我到底有没有关掉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