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我想，我在你眼里，应该和楚凌没什么区别。”叶繁摸了摸口袋，找出烟盒，“所以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一直在想的都是怎么摆脱我们两个对你的纠缠。你知道如果只是普通的交涉，我们不仅不会同意，可能还会更加严格的约束你的人身自由，於是你想到一个主意。”
“你在我面前表现的对楚凌又惧又怕，挑拨我和楚凌的关系，如果我和楚凌陷入内斗，就没法再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你身上，你就可以找机会从这里逃走。”
那根烟燃尽，叶繁从座位起身，先是经过楚凌身边，捞过表带，而后走到了乔然身后。
“你说你怕楚凌，其实只是在对我示好，利用我，继而摆脱我。”
“你在我面前，越是对楚凌表现的恐惧，就越会给我制造一种错觉。”
“如果循序渐进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被你接受，我们之间，是不是就可以重新开始。”
视线向下，他可以看见乔然已经怔在原位，许久都没动一下。
不仅是乔然，就连楚凌也陷入了沈默。
乔然仰了仰头，回首看站在身后的叶大公子。
左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
什么挑拨？
哪里有挑拨。
叶大公子这一通分析，连他都快信了。
靠北。
他是真的害怕楚凌，害怕这玩意儿装是能装的出来的？
就凭他一个精神病的脑回路，能想的出这么多弯弯绕绕？
而且不是说表的事吗，怎么就能谈到他跑路不跑路的事情上了，没错他是很想跑路，但他怎么跑？楚凌不是放了狠话，不让他走的话，他连这座城都走不出去嘛？
乔然额角有冷汗爬下来，刚想说自己没钱没人帮怎么跑。
话还没说出口，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就被叶繁扔到了他手边。
难道这就是罪证？
叶繁的分析给他提供了解题思路。
乔然不禁联想，是哈，他要是把卖表的钱当路费，再找叶希希帮忙，不是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了？
艹。
原来还能这么干。
“我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不是，没有，别瞎说哈。
乔然摇头，在如此顺畅的证据链下，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反驳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就是想搞钱氪游戏，没想别的。”
该死的，卖表之后回忆泉涌堵都堵不住，支付密码倒是死活想不起来，他看着微信馀额他都快急疯了好吧。
他说完又瞄了眼叶繁。
好吧，看叶繁的表情就知道，他说的话，叶繁一个字都不信。
甚至因为这个理由太过荒谬，叶繁挑了眉，唇畔冷笑愈深，仿佛在说你把我当傻子。
但不管之前是怎么想的，平素带着一张温文面具的叶大公子，现在明显已经被激怒了。
乔然：“要不……我把钱还你。”
也是挺肉疼的，这么大一笔钱，再加上他的技术，不管氪啥游戏估计都能氪到全服第一。
但看叶繁这个架势，要是不把钱拿出来，他怕他走不出这家餐厅。
“还？”
叶繁神色已经趋於平静，以致於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作死的边缘反覆试探。
叶大公子轻轻摇了摇头，唇畔再度浮起笑意，“你还得清吗？”
乔然懵了。
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当时他虽然收了叶繁这么贵重的礼物，但是没过多久他就送了叶太一只好几斤重的纯金寿桃。
也算等价交换的东西，这会儿居然不能算个人财产？而且叶繁家大业大的，这块表就算再贵，在叶繁眼里估计也根本不算什么。
犯得着招待一场鸿门宴来审判吗？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叶繁蓦的按住了他肩膀。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刚才一直沈默，落在叶繁眼里应该是近似於愧疚丶懊恼，心虚之类的表现。
未免把他逼得太过，叶繁捡起表带，顾自戴到了他的左手腕上。
只是声音还稍显冷硬，“没有下次了，别再让我看见你把它摘下来。”
这么容易踩雷的东西，乔然完全不想再碰了，他挣了挣，没挣开，再擡头看叶繁，不由得瑟瑟发抖。
叶繁曾经说过，在他心里有根红线。
他之前一直没明白那根线是什么，还以为这人形容的是真诚丶礼貌之类的品格。
应该都不是。
可具体是什么，他一时间说不上来，只隐隐觉得是很可怕的东西。
几乎可以确定的是，他如果再试图挣扎，就是在逼叶繁越线。
本以为今晚的审判也该到此为止了。
但是叶繁把表给他戴上之后没有回到原座，这人望向正对面的全息屏幕，淡淡开口，“你都听见了。”
乔然不明所以，顺着叶繁的视线看过去。
全息屏幕上正在盛放的落日珊瑚逐渐雕谢，在嫣红褪尽之后，光影暗淡下去，坐在屏幕后方的人缓缓直起身。
只一个剪影，他就认出了这人是宋怀。
整个餐厅仍旧晦暗不清，宋怀立在原地，看不清神情，只能听见这人的说话声平淡如常，是对叶繁说的，“出去聊聊。”
叶繁犹豫了瞬，“好。”
-
餐厅露天席位空无一人，宋怀没有入座，站在围栏边，俯瞰这座城市的霓虹街景。
叶繁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淡淡开口，“没记错的话，你是不是跟姜时说过，你和姜齐结婚只是怜悯而已，只要等他稍微清醒一点，可以处理好自己的生活，你就让他自己选择是否解除婚约。”
“没错。”
“你刚刚听见了，他现在很清醒，不需要你的怜悯也能活的很好，你是不是该放手了。”
宋怀略侧过头，神色波澜不惊，“我不这么认为。”
“我不认为他现在有独自生活的能力，也不觉得他现在很清醒。”
叶繁蓦的擡眸：“你说什么？”
宋怀语气很淡，有种莫名的悲哀，“在你心里，姜齐应该是什么样的？你还习惯用以前的眼光看待他，自然会产生错觉，你有没有想过一切都只是巧合？可能他卖表真的只是想给游戏充值，但你下意识觉得姜齐做一切都带有目的性，以致於你的推断完全不客观。”
造成这种误判的因素有很多，或许是因为叶繁还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个精神障碍者，也或许是他觉得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还是心存侥幸，以为姜齐会在某一天成为一个正常人。
话意中的隐晦，叶繁顿了片刻才听明白。
他凝视宋怀的方向，不无嘲讽的问道，“宋怀，你准备跟姜齐结婚真的只是怜悯吗？”再开口甚至是恶意了，“如果乔然还活着，你和姜齐算怎么回事？得不到哥哥就要弟弟？”
他以为宋怀至少应该认真考虑一下再回答，或者干脆不回答。
可是那个站在围栏前的家夥仿佛思考过很多次这个问题。
他回视叶繁，神色毫无波动，“那你让他活过来。”
无意义不假设，这是宋怀一贯作风。
叶繁错愕一瞬，摸出口袋里的烟盒，迟疑中点了根烟。
事实上，这还是乔然去世之后，宋怀第一次正面回答他关於乔然的问题。
叶繁匆促间吸了一大口烟，指尖掸了掸烟灰，“既然这么喜欢他，当年为什么跟他分手？”
在他调查的关於乔然的资料里，只是很简略的概括了两人分手的原因。
乔然拿宋怀跟别人打赌那天，宋怀其实一直站在门后，这场骗局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宋怀摇头，“是他要跟我分手。”
叶繁闻言微怔，轻笑了声，“是啊，那个家夥……”
预料到不会是什么好话，宋怀淡淡打断，“他是个人渣，我知道。但事实不是你猜测的这样。”
“他跟我分手，是因为姜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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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人出去聊天后，整个餐厅就剩下他跟楚凌了。
乔然吃的发撑，还想起来消消食呢，蓦的听见楚凌开口了。
这人的声音听上去一点都不友善，眉间紧蹙着，“你去哪儿？”
乔然下巴一挑，很想回个关你屁事，但屈於此人淫威，只好做小伏低，“我出去透透气，这里闷得要死还什么都看不清，瘆得慌。”
鬼知道除了宋怀，会不会有其他人也坐在屏幕后面。
楚凌点点头，随后起身，“我陪你。”
“不用！”
想到拒绝的有点过於干脆了，乔然立马缓了口气，“不用麻烦，我出去溜达一圈就回来，而且我外套和手机都留在这儿，我不乱跑，真的。”
眼瞅着这番说辞奏效了，乔然转身就走。
楚凌又把他叫住了。
“青之。”
虽然完全不知道这个青之是谁。
乔然还是僵着脖子回了下头，“嗯哼？”
楚凌确实憔悴了不少，今晚也没怎么说话。
像是怕走太近会刺激到他，所以安全距离卡的死死的。
这个平时傲的跟只孔雀似的家夥，望了他好半晌，居然给他道歉了，“对不起。”
不知道怎么回答，乔然干脆就不回答。
他都眼下这个b样了，也没心气跟楚凌斗嘴了。
毕竟不管怎么跟这家夥解释，他早就不是楚凌说的那个人了，这斯文败类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可能也就是图个心理安慰吧，他也没必要连这点念想都不给，不然楚凌怒从心头起，是真的要给他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