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番外2)
昨晚做了个梦,在梦里对乔然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还好只是梦。
今天跟往常一样,要帮乔然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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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冲刷而下,他帮乔然擦身,从身后摸到了对方的喉结。
乔然有的他也有,他不是同,可他喜欢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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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出浴室,窗帘紧闭,灯光晦暗,外间不知黑夜还是白天,他带着乔然坐到床畔,帮对方换衣服,擦头发,这人全程听话安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我去下洗手间。”
情绪由高处跌落,结束后他倚墙望了望洗手间的镜面,看见眼底的躁动。
再等一会再出去。
等情绪彻底平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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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乔然分手的第一年,总会梦见他。
上课时一个失神,在纸上写了那个名字。
尽管已经分了手,他们现在甚至连同校同学也不是,但他还是不想看见这个家夥跟元簌雪出双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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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他选择眼不见为净。
在国外读书时,有天在路上他遇到一个和乔然很像的男生。
那人已经走远,他仍怔在原地。
他明白不是因为相似让他震惊,而是他一眼认出这个男生和乔然的不同。
他记得乔然的语气神态丶脚步声,所以他至今惊觉,他居然一直没有忘记这个人。
那天很失落,一个人站在街头,很想给乔然打个电话。
他突然很怀念这个家夥的声音。
后来找医生开了点药,渐渐的做梦也梦不见这个人。
吃了一段时间,不想形成药物依赖,他把药停了。
停了之后,他还是梦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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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然的脸在记忆中变得模糊。
医生说这是药物治疗的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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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回忆乔然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当时他站在走廊,乔然和郑秋林丶耿平在教室门后。
一门之隔,他听见乔然提到他的名字。
“……就宋怀怎么样。”这人语气轻佻散漫,“我把他钓来,大家一块玩玩。”
这家夥是个人渣,原来他很早之前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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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非常自信,优渥的家庭出身,出类拔萃的成绩,即使是容貌也算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从小到大,喜欢他的人不计其数,即便是乔然,也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只要他提覆合,这个人一定会回头。
“你们打赌,我听见了。”
但他做出的巨大让步被视而不见,乔然跟他擦肩而过,连头都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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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段时间他恨这个人渣恨到听不得一点跟这人有关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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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陪伴这个人渣生命最后一程时,又希望这个家夥能好好活着。
乔然在刚接来他身边时,并不是一直浑浑噩噩,也曾有过神智清醒的时候。
车祸导致双腿行动比正常人迟缓,记忆丢失。
这家夥的骄傲被研磨到碎成渣滓,偏偏还认不出每天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
他刻意不告诉这人他们的过往。
一点也不解释彼此现在的关系。
他要让这个人渣也尝尝这种滋味。
很想从记忆里捞出一点跟对方有关的东西,但却一无所获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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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然是把自尊看的无比重要,羞耻心尤其重的人。
每次揽起这个人进浴室,这个家夥看上去面色如常,在那张比纸白的脸上,眼睫轻垂,好似已经完全接受现在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
但他给这人擦洗身体时,他能看到对方瞬时紧绷的背脊,和隐藏在浴缸水下,始终攥握着的手。
如果这个家夥还记得他是谁,可能宁肯死都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他什么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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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的好摆布。
他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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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想过,当乔然想起他们的过往时会有什么反应。
只是没想到,这天会来的这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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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后悔那天让公司的人来送文件,所以在那之后公司和家是两个完全隔绝的领域,再没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比如,他和乔然在客厅相对而坐时,递文件的人叫了他:“小宋总。”
那人走后许久,乔然蓦的开口:“你是宋怀?”
这人的记忆是一团乱麻,找到线头,捋顺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极力隐藏的过往,被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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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愤起,想咬他,结果头差点撞到柜子上,很险,要不是绳索绑的足够结实。
他看着柜子尖锐的棱角,神色淡淡踢远了些,口吻冷然:“你还能去哪儿?姜家?就算你低头回去,莫晚晚容得下你吗?”
他上前掐住乔然的脸颊,贴耳低语:“现在只有我能帮你,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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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死,这个人也不接受他的施舍。
真的是件很头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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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对这家夥来说,与其苟延残喘的活着,还不如一死了之。
他如往常一样回家。
乔然被关在楼上,那个房间终日拉着窗帘,甫一进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他闻到细微的血腥气。
开灯看见这人手腕搭在床畔,地上有块沾血的瓷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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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件事,他不敢再用处置犯人的态度对待乔然,从医院把人接回来,他半跪在乔然面前,问这个家夥怎样才肯继续活下去。
他一直猜测曾有个人害乔然失去一切。
事业丶爱情丶健康的身体,当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被抽走,剩下的难以维系这人所面临的困境。
“是元簌雪吗?”
在他对面,这人面无血色苍白憔悴。
“我帮你联系她。”
乔然许久回应,“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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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路不通走彼路,这家夥一向是个懂得变通的人才,在作死这条路上。
再次发现这家夥自寻死路,他朝这人大发雷霆。
成年以后他很少情绪失控,偏偏每次都是因为这个人渣。
当时他很生气,乔然也很不忿。
关於生和死的话题他和乔然讨论过无数遍,其中有的是争吵,有的则是他单方面的输出。
只有这次不再以沈默或争执收尾,他把这个毫无反手之力的人抵在床上,不管不顾的撕扯这人的领口。
“你做什么!”
乔然在他身前极力挣扎,容色惊惧。
一直以来他在这人面前保持体面,如非不得已,他不想把场面搞得那么难看。
现场伪造完毕,他拿来相机,掐住这人脸颊,无一遗漏的拍下照片。
“死吧,你死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死在我的床上,至於元簌雪,你不用担心她不知道,到时我亲自寄给她。”
乔然神色覆杂,“……这么干你都不觉得幼稚吗?”
他垂眸打量乔然的锁骨,上面有他揉捏出的红印。
幼稚大多形容小孩。
他俯到乔然耳畔,“这次只是照片,下次我做点大人的事。”
毕竟,小孩子能做的有限,他是成年人。
方才伪造现场时,对乔然身体有反应的成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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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想跟他有牵扯吗。
他满是报覆欲的想,就是要让这人死都死的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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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夥奚落他。
再次进浴室,他有了反应,以前虽然也有,这次格外明显些。
明明已经看过很多次对方毫无遮蔽的样子,他以为自己已经产生免疫,发现并不是。
乔然刻薄起人毫不留情:“你真是够贱的。”
这人为这句话付出了代价。
那天在浴室里,乔然泣不成声,使不上力的右手绵软无力的推拒他的碰触。
在他掌心失去四次。
事后他搅动浴缸里的水净手,有个点想不通。
他恼羞成怒是因为被说中了,这人刻意激怒他又是因为什么?
明知道现在得罪他,得不到半点好处。
他骂过这人是个蠢货,实际上他知道乔然非但不蠢,但某些领域智商呈碾压之态。
“激怒我没用。”
他想套话。
乔然已经被折磨的气息奄奄,回他,“……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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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强忍自己的反应,之后在浴室里,攥着乔然的右手,逼迫这人帮忙。
掌面伤痕纵横交错,连简单的曲指都难以做到。
水面激起涟漪,乔然半擡着眼,在那张比雪白的脸上,眼角绯色。
他情不自禁,凑过去想亲吻这人颈侧。
被躲开。
乔然:“不要。”
他知道这人为什么不要。
因为这个家夥喜欢的是元簌雪,他只是这人年少意气时的赌注。
他掐住乔然脸颊,直视对方躲闪不已的眼睛。
想想又算了,没意思。
他想要的不是这些,这只是乔然眼下能给的。
他突然间明白了这人为什么抗拒他的施舍。
原来易地而处,他也不要对方只是出於可怜,施舍些情事供他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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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够贱的,在这时候脱口而出,“我喜欢你,乔然,真的很喜欢。”
不是出於报覆,是出自内心真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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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撇开视线,沈默许久,末了讽然,“是吗。”
“我喜欢你。”
“我听见了。”
“我喜欢你。”
“我听见了。”
“我喜欢你。”
如果这人真的听见,为什么还要这么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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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真的想报答点什么,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他最想要的明明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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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漫长的治疗过程,乔然的行为能力逐渐恢覆,只是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奔跑,心跳速度过快会晕眩甚至昏厥。
那时候他们还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
其实是错觉,回光返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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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这人醒来,记忆和行为能力退化的更为严重。
医生划下这家夥跟死神见面的日子。
这人的生命正式进入倒计时,所有办法想尽,他对此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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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傻子在伤心难受的时候会缩成一团,像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其实是种心理疾病。
这人曾经患过失语症,他这时候才知道。
在这人车祸前寄放在酒店的行李箱里,有件灰色睡衣。
他穿这件睡衣给小傻子喂饭,哄小傻子睡觉。
他猜到这件睡衣是姜父的。
只是那时他还不能接受,一边做姜望林的影子,让这个小傻子沈溺於渴望到病态的父爱,一边乘人之危,利用这人对他的依赖让彼此在错误的认知中越陷越深。
之后他让人找护工照顾乔然。
护工叫阮青,他把那套灰色睡衣交给阮青,并告知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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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傻子喜欢喝玉米粥,小猫一样的舌尖泛着粉,烫到了卷起来,唇角如绯。
他揩去乔然唇边的粥水,指尖却被这人蹭了一下。
自从阮青照顾这人开始,小傻子有意无意会做出这些举动。
后来他在乔然颈侧看见一个浅淡的吻痕。
仔细检查过后,小傻子全身上下只有这个模棱两可的痕迹。
他毫不犹豫辞了阮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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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工被撵走以后,小傻子看见最喜欢的玉米粥也不肯张嘴。
他试着安抚。
把小傻子揽在怀里,“没关系。”
“你如果不想说话可以不说,一直不想说话可以一直不说。”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会一直陪着你,等你想说了我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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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山上求了神拜了佛,他在佛前请愿时说的话,被小傻子听见了。
在这人质问是不是想丢了他的那一刻。
他是心虚的。
他一直想要乔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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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脚回到家,小傻子跟在他身后,他回身去望,牵住了身后这人冰冷的手。
他的所有不能接受,无法认同,在握紧这人手掌时尽数消弭。
晚上到家时已经很晚了,他亲手做了一锅红烧排骨,回房换上灰色睡衣,把排骨端到客厅。
小东西缩在沙发上,听见脚步声仰起脸,泪痕未干。
他把饭菜放下,坐到这人身畔,顿了很久才开口。
“我没想弄丢你,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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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定要做别人的影子才能走进这人的内心。
那他就做个卑鄙的人。
人的道德底线一旦打破真的很可怕。
曾经他不想乘人之危,起码得等这个小傻子恢覆清醒时再谈结婚与否的问题。
但现在觉得,既然已经乘人之危了,为什么不做的彻底一点。
至少在这人死前,得到点什么。
就算是有名无实的婚姻,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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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这人说了笨蛋和傻子的故事。
这人听得昏昏欲睡,被他摇醒。
“乔然,我想跟你结婚。”
“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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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这样。
但到了最后还是全部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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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乔然走后,他每天给这人发那张照片,无一回应。
每次按下最后一个号码时的迟疑,拨出去又挂断的通话记录。
被人发现乔然手机那天,他坐在床畔,一条一条删到深夜。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