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又怎么了？”
小雅正站在门边刷着碗筷，见鹿鸣把林婧架在脖子上面走进了门房，“又吵吵啥呢？”
“阎解成哥三又吵起来了......来，下来！”鹿鸣把林婧放在了地上，“哥三还真的全部都跟三大爷一样，抠抠搜搜不说还爱占人便宜！”
“这院子风水不好！”小雅把碗筷放在了边上的碗篮子里头，“婧婧，鞋子呢？”
“囡姐还没给她洗澡呢，没事儿......”鹿鸣一边逗着林婧一边道，“那后院二大爷家里也差不多，大儿子不回来，二儿子不搭理！三儿子干脆给人当了上门女婿去了......”
“一大爷又无儿无女，剩下这俩大爷有子女却一言难尽！”
“少过问那点烂事儿！”小雅抓起挂在墙上的破布擦了擦手，随后走进屋里打开了门外的日光灯又把屋里的茶具都给拿到了门口的矮桌上面，“家里跟三大爷好，那是因为三大爷虽然抠门，但还能明辨是非！”
“知道！”
鹿鸣拿起笤帚把地上扫了一下，随后走进屋里拿了一张席子跟一些玩具出来，把席子铺在了地面后，便伸手朝着站在矮桌边上想要抓茶杯的林婧道，“来，婧婧跟鸣叔上这儿玩！”
“姐，到时候我就不跟你们回开封了！”
“为什么？”小雅把水壶放在炉子上面烧着，听到鹿鸣这话就皱起了眉头，“到时候一块回去呗，你都多少年没回去过了！”
鹿鸣坐在席子上面拿着拨浪鼓摇了摇，“姐，我现在姓徐！”
“你......”
小雅听到鹿鸣这话就有些生气了起来，“那又怎么样！”
“爷爷奶奶会不让还是会怎么着，爸妈是不在了，你姓徐又如何......咱们当年要不是跟着进京，能活着？”
鹿鸣低着头道，“我知道......我就是不想爷爷奶奶多想！”
“哼！”
小雅走到鹿鸣边上就伸出腿朝着鹿鸣大腿踢了一下，“多想什么，你看看别人家收养的儿子，有几个是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有几个知道自己到底从哪儿来的！”
“爷爷奶奶跟哥他们，什么都没有瞒着你，咱们家的香炉都被哥带回来了......”
“知道知道！”鹿鸣拍了拍大腿，“我也没忌讳是被收养的呀，爷爷奶奶对咱们也很好！就是......他们年纪大了，我不想他们生怕百年以后我会改姓陆！我觉得姓陆姓徐都一样，爸妈也都没了......”
“我也不知道爸妈长啥样子呢，再说了，多了爷爷奶奶也挺好呀！”
小雅不知道鹿鸣为什么突然要提起这事儿，姐弟俩打小家里人就从来没有避讳提及他们的身世，而且也都如同亲弟妹一样对待。鹿鸣虽然小时候一直是跟着姥爷姥姥长大的，但也是被老两口当亲孙子疼着......
可这过继改姓的事情，其实是小雅点头的！
那会她虽小，但已经懂事了，当鹿鸣要上学的时候，老爷子问过她......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鹿鸣无奈地叹了口气，“上个月奶奶说要给我定亲......”
“啥！”
鹿鸣见林婧要拨浪鼓就递给了她，低着头道“我想着明年毕业以后就让哥帮我找个工作，然后该结婚就结婚吧！结婚了生了孩子，爷爷奶奶也有了牵挂......”
小雅听到这话就心酸了起来，“你前几天不是说想去当兵？”
“闹脾气呗.......”
小雅理解了鹿鸣的想法了，能活下来是幸运的事情，这条命是老爷子给的，现在的生活也是老爷子给的。那么既然都已经改名换姓给人家当孙子了，那就别让老爷子夫妻俩有别的想法！
不论他们有没有，自己做好自己该做的就是了......
只要有了孩子，让老爷子把名字一取一上户口就完事了！
“别这样！”小雅叹了口气，“爷爷奶奶不会的......你成绩虽然不算好，但你们老师都说你有机会推荐上大学的！能上就上吧，这种机会别人都抢破头了！我让姐跟爷爷说一下......”
“难不成有哥他们看着，他们还怕你将来把姓改回来么！”
“你说，要是将来等爷爷奶奶百年了，我执意要改回姓陆！哥答应么？”鹿鸣看着小雅撇了撇嘴，“水开了，别烧坏了水壶......”
是呀！
能不答应么......
对于林信文夫妻俩来说，家里所有人的分量都是一样的，没有谁轻谁重的区别。杨晋今年虚岁才三十二，就已经是副处级的县委组织部一把手了，该揍还是揍！
老五夫妻俩赖在北大荒不回来，该帮他养孩子就帮他养！
虽然鹿鸣在乡下，但家里其他人有的东西都有他的一份......
“咋了这是？”
杨清在门外就看到小雅跟鹿鸣两人都低着头沉默着，便觉得有点不对劲，停好自行车见林婧发现了自己咿呀呀呀地嚷嚷着！
“姐，回来啦！”
杨清没理会小雅，把手里的袋子往席子上一丢就笑嘻嘻地看着林婧道，“洗澡了没有？”
“没呢，囡姐说待会再洗！”鹿鸣见袋子里头是好几套衣服，有男有女的，“给五哥五嫂买的衣服么？”
“嗯，车后座上还有两卷布！”
杨清转身把布匹拿到了屋里去，随后坐在椅子上看着小雅道，“姐弟俩吵架了？”
“没事儿！”
“姐，奶奶要鹿鸣娶媳妇了.......”小雅无视鹿鸣阴着脸，看着一脸纳闷的杨清道，“我觉得这样不大好！”
“姐，真没事儿！别听她乱说......”鹿鸣瞪了小雅一眼，随后看着杨清道，“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我也不爱读书！明年毕业都十八周岁了，工作娶媳妇不是很正常么！”
杨清听到姥姥竟然要鹿鸣娶媳妇倒是挺惊讶的，但是联想到姐弟俩的样子反倒是沉默了起来，看着小雅皱眉道“咋回事呀？”
“他说怕爷爷多想，不跟咱们去开封了！”
杨清点了点头，指着桌上的茶杯道，“口渴，快整两杯茶喝喝......去屋里把摇椅搬出来！”
“噢！”
鹿鸣听到杨清的吩咐就白了小雅一眼，随后就走进屋里把摇椅搬了出来！
杨清待鹿鸣把摇椅放下就站了起来，朝着他的胳膊掐了一下，“想啥呢，你一个大男人咋变得跟女人似的......”
“不是，我这不是怕爷爷多想么！”
“哼！”
杨清松开手，白了鹿鸣一眼就坐到了摇椅上面，“多想什么！为了不让姥爷多想，就苦了自己一辈子？”
“当兵就算了，好歹将来也算是出路！但有书不念竟然想着去工作、娶妻生子......不是，你这些年的书都白念了还是怎么滴？老爷子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觉得他会多想，你把事情摊开说不就行了......”
“你是他们一手带大的孩子，还能不为了你着想还是怎么着？好的不学，学你哥那点臭毛病......”
“有啥话不跟老爷子说，老爷子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自己捋一捋，从老爷子到我们再到温平他们这代人......谁说话，家里其他人信不过的？谁会惦记着别人什么东西的？你认为姥爷对你好是因为这个徐字......”
小雅端了杯茶放在杨清面前，看着鹿鸣轻声道“爷爷奶奶都会理解的，当初把家里的香炉都带回来一块供奉着，爷爷奶奶也没说什么......”
“书都白念了！”
杨清融到小雅这话就无奈地摇了摇头，“香火传承，香火重要还是传承重要？”
“你走出门外去看看去打听打听，谁家的氛围有咱们家的好？这些都是哪来的，单单说咱们家几代人慢慢磨合营造出来的......这些才是咱们家应该传承下去的！你去外头看看，但凡有人骂自家亲戚如何如何，你往人家家里看看都是什么人.......”
“姥爷既然把你养大，他就不怕你将来会怎样！要是等我跟你哥老了，温平没出息不伺候我俩了，或者干脆让我俩等死，这些责任在他么？责任在我跟你哥身上......骂自己儿女无能骂自己儿女不孝顺，谁造成的？”
“学校的老师教的还是外人教的，谁有爹妈教育的多？你是姥爷姥姥一手带大养大教育大的，他怕你将来改回陆姓？他怕什么，你要是改回去了他怨你？他只会怨自己没教育好......”
小雅忙跟着点了点头，“就是，刚刚还说道三大爷跟二大爷呢！他们家的孩子会这样还不是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
“你觉得你现在是长歪了还是姥爷觉得你长歪了？”杨清带着一点怒气道，“你这是典型地把姥爷想歪了，他就是为了他这个徐姓给延续下去？他缺人选么，啊......七八个外孙，十几个玄孙！他缺人继承他这个姓氏？不是，你把家里人都相成啥样了......”
“咱们家是什么样子的，你看不见么？姥爷选择了我爸，我爸选择了我妈，有了我们这些人，谁不会为了别的人考虑的？后面你跟你姐进京，再后面你三嫂、四嫂她们......”
“人活在世上，有兄弟姐妹就必然会有姑表姨舅等等关系，这些关系都是家里人给选择的！”杨清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呡了口茶，“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意思是说大家要不是同路人，进家门前就已经隔断了！也可以是进了家门，被自家的家庭环境给同化了......”
“你将来也得娶妻生子，你这个妻子的家庭就必然得经过家里人的考察！你姐将来嫁人也同样如此......若是你将来要娶了个好吃懒做的婆娘，就算家里人不肯你还给娶了，你看等到温平这代人当家了，还有没有跟你走动！”
“刚刚说了，那些骂自己家什么亲戚如何如何的，你往人家看看！要是真的不慎结了一门坏亲，该断早就断了。要是还没断的，你往人家家里看看都是些什么人......”
“就跟今天你三哥说到你哥那三舅家一样，我真被你气糊涂了，越扯越远！”
杨清越骂就越生气，越气就越糊涂，越扯就越远，不满地朝着鹿鸣瞪了一眼便端起茶来一饮而尽......
“姐，我知道了！”
“姐，怎么了？”信武抱着温绥进了院子，刚好听到鹿鸣低着头而杨清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便皱眉道，“鹿鸣，惹姐生气了？”
鹿鸣讪讪地道，“不懂事！”
“行了，有话好好说嘛！还小......”信武把温绥放到席子上让他跟林婧玩儿，看着鹿鸣一脸惭愧的样子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大小伙子，挨骂又怎样？前几天晚上我还挨骂呢！”
小雅给信武端了杯茶，“三哥，今晚不用值班了？”
“明天白班了！”信武坐了下去，看着杨清笑道，“怎么回事呀，这么气！”
“不肯念书呗！”杨清摇了摇头，也不想把这话传出去伤人心，看着鹿鸣道“下学期努力点，能被推荐上大学还是好事......虽说现在教授的专业知识少了点，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有的事情不是咱们这个层面的人能懂的......”
信武摇了摇头，“嗐，姐......其实我倒是觉得现在不念也罢！我们医院刚分配下来的一些人是啥也不懂......”
“咱们都看不懂，但存在就有道理！”杨清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你哥怎么说的，有的书越念就越反动！就跟刚刚咱们说的，咱们家的孩子被咱们教导出来，不见得他们一定会做好事会建设祖国......”
“但一定不会做坏事，不会拖后腿！像你哥他三舅家里的孩子，四个孩子就出了元晴一根好笋......根子要不正，教的越多，坏事的人就越多！”
信武沉默了，毕竟这个层面上的东西完全不是自己这种家庭的人能掺和。但想想也有点道理，有些事就算是清清楚楚摆在你面前发生，若是你不知道背后的事情，可能好人坏人都大多数人分辨不清......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好事谁做的，坏事谁做的，旗号倒是容易认，但人呢？
“文曲星暗淡呀......”杨清靠在椅子靠背上看着天上的北斗七星，天权星略微比其他的黯淡了一些，“你姐我毕业以后在家带了那么多年的孩子，才上班几年呀！”
“何德何能可以在几年时间里面当上科长，那是因为你姐我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我刚进了单位就比大多数人强地不是一点两点，就算我是被推荐上的学，那我也比大多数高中生、专科生起步高！”
杨清坐直了起来，看着鹿鸣道，“全家就你大哥高小毕业，但当初老六要去当兵还硬生生地把高中文凭拿了！你觉得一个高小毕业的跟一个高中毕业的，若是单凭资料哪个分量高？”
“也别觉得不学一些专业知识就没用，你哥高小而已，他还看书......虽然看了以后有点反动！”
“噗嗤......”
小雅想到林信文的一些言论就笑了起来，“行了行了，别念叨他了！反正你支持就是了，他要是敢不学的话，我把他腿卸了就是......”
信武哈哈笑了起来，一边拿出烟点上一边道，“哈哈哈，鹿鸣！可别不当一回事噢......”
鹿鸣笑了笑，“成，回头我跟爷爷说......”
“在外头怎样都行，但在家里有什么事情都尽量跟家里人好好谈谈......”杨清端起茶呡了一口，“要是将来娶个媳妇，说话还得掂量掂量能不能说，那还活个什么劲！”
信武脱了一只拖鞋，把右脚伸到椅子上来，“鹿鸣，该说不说！三哥倒是挺建议你在学校里头搞对象的......”
“反正成年了，家里又不是供不起两个人念书，况且有了孩子就丢给姥爷姥姥带着！夫妻俩一块上学多好呀......你看看三哥，这上班累不说！回家还得帮忙带孩子......”
小雅笑道，“三哥，你可别乱出主意......”
“哈哈哈！”
信武笑道，“小雅，你也得抓紧了！”
“女孩子慢慢挑，看上哪个跟家里说说，咱们组团考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