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都点燃了
“方寸,将我屋子旁边那个小仓库收拾出来再做个小厨房,现在就去。”
霍枭本来很有兴趣来看看那般好吃的糖是如何做出来的,结果一到厨房就被阵阵油烟劝退了,竟是连门也没敢迈进去。
他实在舍不得让茯苓那样如水仙花儿般清雅的人儿沾染了尘世的烟火气,更无法想象她提着菜刀,在一堆血肉前奋力切割的样子。
七夕那天自己锤鱼肉的经历,现在想想还恍如噩梦一般。
“是。”
方寸应声立刻下去打理。
符聆却有些哭笑不得。
几日下来她对自己这位主子略有了些了解,自然能将霍枭的想法猜透几分。
可厨房本就是这番样子,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帝王将相,哪有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的?
而且世事本来的面貌可不仅如此,就像摆上桌子的佳肴,越是精致美味的,那背后看不见的地方,越是血淋淋丶脏兮兮,甚至是令人作呕的。
只是富贵如霍枭这等人,自是不知丶也不想这些罢了。
“公子,您还是回去读书罢。待会儿做好了我连着茶一并给公子送过去。”
符聆一边柔声劝慰,一边轻轻挽起袖子准备净手。
可霍枭哪里会肯,直接一把抓住那截儿白玉似的腕子,拉着往回走。
“不急,那里面做的东西我吃不下。咱们还是先去帮你做河灯吧,本来就是先答应你这事的。”
符聆又是一阵无语。
那里面做的东西你不是每天都在吃丶还津津有味的么?
况且自己只是求他行个方便,在事情不忙的时候允许她做些河灯,好在中元节的时候请方寸托外面的人代卖。何时需要劳动他这个主子亲自动手帮忙了?
他真的那么闲?
*
符聆进府前略有些积蓄,主要是靠帮其他身价儿好一些的姑娘做些女工丶零活儿之类得到的。
虽只有区区几两散碎银子而已,却是够她折腾一回了。
她认真算过,如果自己做的河灯都卖出去的话,最少本钱银子能够翻倍,真是想想就令人兴奋得睡不着!
霍枭偷眼看着她面颊微红丶眼睛发亮的模样,在心里偷笑,但下一瞬立刻想起方寸说让自己“也该适当打赏姑娘一些”的话。
她那么想做东西出去卖,是有什么难处缺银子?
可是今晨那样好的机会,自己连问也没问就答应了她的请求,如果真是需要银子,她可以直接说个数目出来就是,何必费这些力气丶做这些总共也值不了多少银子的河灯?
目光扫过符聆只绾了支黑木簪子的发丶和浆洗得洁净板正的大丫鬟衣衫上。
虽衣衫料子是绸缎的,颜色也算明亮,比外面寻常人的粗布衣裳好很多,但比起霍府主子们穿的那些,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而且头上别说金珠翡翠,连朵绢花都没有,好像确实素了些。
别的女子如何穿戴打扮霍枭从来没有注意过,可幼时毕竟与姜氏住在一起,母亲那些华丽繁覆的衣裙钗环还是见过的。
她说过她父母双亡,也没听说有什么兄弟姐妹,莫非是喜欢衣裳首饰丶胭脂水粉?
自己可真是粗心,竟连一点女儿家的心思都不懂,白白让她受了委屈。
可方寸那小东西比自己还小几岁,又没有订亲,如何知道这许多的?
看来他还是太清闲了,是时候让他好好跑跑腿,学会将心思放回正事上了。
心猿意马的霍枭没想到那纸在符聆手上乖得跟个粘着娘亲的娃娃的,一到了自己手里,却似了脱缰的野马,如何也控制不好。
她做出的莲花灯花瓣仿如刚从传心湖中摘下来的那般鲜活美艳,可自己折的,却似被无数莽汉糟蹋过的残花败柳,令人看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
“公子,您喝口茶歇会儿罢,一会将这些竹签哎哟!”
符聆擡头看了眉毛皱成一团的霍枭,一双明眸笑成了弯月。
刚想说将竹签穿进去就完成了,却不想手中那竹签竟一滑,直接扎进了食指指腹里。
霍枭见状霍然起身,一手将符聆的手指攥住,另一只手快速拔了竹签。
只一瞬间,一颗黄豆大的鲜红血珠便冒了出来,并且还在逐渐长大。
“别怕,上了药很快就会好的!”
霍枭说着,已经从桌子对面转到她身边,直接将符聆受伤的手指放进自己口中。
“嘶……”
并不是疼,而是意外。
手指被他口腔的温热包裹,痛感似乎立刻减轻了,只不过这样亲昵的举动令她紧张得心都跳漏了几拍。
舌尖轻缓地掠过伤口发现并不大后,霍枭才将她的手指拿出来,然后从自己怀里取出个比花生大不了多少的白玉瓷瓶,打开盖子将里面的药粉轻轻撒上去。
一丝淡淡的凉意过后,仅存的那点隐隐的痛不见了,血也止住了。
霍枭还像捧着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一般仔细瞧那伤口处,头脑已经清醒了的符聆却轻轻抽了抽手指。
霍枭这才擡眼去看她的,本就澄澈宛如星河一般的眸子此时还残存着亮晶晶的水意,更像是刚被雨水洗过的宝石,令他心中怜爱不已。
如此近的距离,他甚至连她脸上极细的绒毛都看得清,鼻间更是萦绕着她身上淡若不闻的清新香味儿,霍枭心中不禁开始臆想这颗鲜美的蜜桃入口的感觉,唇便着了魔似地缓缓靠过去。
符聆只觉他俊美的五官逐渐在自己眼前扩大,却不敢对上他灼热的目光,闭紧的眼睛睫毛忽闪,起伏的胸腔内更是心跳如鼓。
初见时他对自己一见钟情,她又何尝不是?
他待自己的好,她更是心知肚明。
虽然知道两人有着云泥之别,一切最终只能是过眼云烟,可世间又哪个女子不期待,能与他这般的男子经历一场刻骨铭心的风花雪月?
此刻,符聆终於明白了之前瑚珠四人的心情,在他面前,恐怕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动心。
他的唇真真切切地落在自己滚烫的颊上,她的心也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所有迟疑丶防备都在一瞬间被通通击溃的感觉。
符聆从未想过外表冷硬如他,双唇却可以如此温柔,带着一如既往清冽丶令人心安的
的男子气息,将她完全包裹。
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整个儿点燃了,可他,只蜻蜓点水般轻碰了一下,便立刻离开,拉着她受伤的那只手,将她带进自己宽阔的怀抱。
“以后想要什么尽管对我讲,不要再这般为难自己。”
霍枭下巴抵在怀中小儿的头顶,双臂轻轻环住她。
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苦!
可她表面上的柔顺掩饰不了心底深处的不安和逃避,他不愿意勉强她,任何事,任何情况下。
“我想要的,公子不是已经答应了么。而且公子还亲自动手帮忙,已经让我感激不尽了。”
瞧,自己果然只是她的主子罢了。
符聆的回答无可挑剔,可霍枭就是觉得那么别扭。
怀中温软的娇躯似乎生了刺,被扎醒的霍枭立刻放开她走到窗边,背对着她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符聆也有些楞,随即苦笑。
她想过自己会陷进对霍枭的依赖和爱慕中,却不想才不过几天时间而已,自己竟已陷得如此之深,如此之快。
尴尬的气氛一直到方寸回来才被打破。
霍枭借着去看新收拾的小厨房逃跑,符聆静下心来继续做她的河灯。
“你去平日给我做衣裳的铺子,找最好的师傅,选最时兴的样子做些衣裙。
再去母亲订首饰的云翠楼,把近日女儿家们最喜欢的款式和京城传过来的新样子都打了,金银和珠宝都要成色最好的。
还有胭脂水粉,也要捡着各家颜色和香味儿最好的,多买些回来。
多付银子嘱咐他们要快,最晚中元节前一日必须取回来,记住了么?”
方寸哪有霍枭腿长,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听着主子这一大串的吩咐,方寸直抹冷汗。
公子说的这几个地方距离都很远,这一圈跑下来至少也得两个时辰。
再说公子突然要这么多从来没买过的东西干嘛?不会是自己又哪里做得不妥当,惹他不高兴了才故意刁难的吧?
可是又一想,公子才不会有这等闲工夫与自己玩笑,能让他如此上心的,怕只有那位了。
“公……公子,这些东西是给谁做,您总得给个尺寸年纪不是?呃……是照着茯苓姐姐的喜好选吗?”
暗骂自己一声笨,方寸狡黠一笑,试探道。
“哼!”
霍枭连头也不回,脚步更快。
府中人手充足,再加上厨房本也无太多费力之处,遂很快便收拾好了。
里面不但干净整洁,用具也不似前院那样粗大笨重。
从竈到锅丶从杯到碗都小巧细致,看上去精美异常。就连刀具也是鋥明瓦亮,从大到小排列整齐。里面正有两个小丫鬟,细心清扫擦拭。
“这里添张美人榻,再放个小几,那边再摆几盆兰花。
待会儿你去叫她来看看,喜欢什么添什么。”
霍枭转了一圈应该是比较满意,要求却让方寸有些咂舌。
厨房里放张美人榻,做个饭不至於累成那样吧?
又或者……难道……他想在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