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提萌宠
入口鲜香弹牙,顺滑醇厚,带着青菜的清甜又有虾子的鲜爽。
霍枭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瞬间被融化,灵魂都欢快地飞舞起来,终於明白了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何意味。
只是还不等第二勺面汤入口,外面方寸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公子,外面来人了!”
霍枭眉头微皱,立即明白了他所说的“外面”是哪里。
“你忙了一天,回去休息罢,我这有方寸就行。”
“是。”
符聆见他喜欢自己做的吃食,心中也是甜甜的。却没想到只吃了一口,他的脸又黑了。
不敢多问,只得乖乖退下。
回到自己屋中,符聆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全是下午在小厨房里的场景,不禁一阵阵面红心跳。
世间事果真瞬息之间千变万化。
来到霍府不过数日光景,所有事情的发展都远远超出了她原本的想像。
打算收敛一切韬光养晦的自己,莫名得了青眼,成了霍枭房中唯一的通房丫鬟。
而她自己一直想要逃离的心,也逐渐被他无条件的包容与呵护拴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宅院里,越系越牢。
可委身高门为妾丶最后在如花般年纪便香消玉陨的母亲,却是她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痛。
血淋淋的现实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她,眼前的爱有多浓,日后的苦便有多痛。
母亲去世后留下只有五岁的符聆,在街角与野狗争食丶在孙婆子家倍受轻侮时也曾恨过。
恨母亲不当初不该自轻自贱,贪图一时的荣华富贵而攀附权贵,最终累及自己。
可事到如今故事的主角变成了自己,身处在与母亲当年极其相似的境地,她才明白母亲当初做的选择有多艰难丶多痛苦。
思来想去根本睡不着,不知不觉夜已过半,霍枭那边一直没有半点动静。
符聆有些担心他腰上的伤,便披了外衣去他门口。
屋里没有掌灯,连外屋方寸值夜的小隔间也漆黑一片。
符聆的心慌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似的。
怕万一霍枭正睡着了吵到他又不敢敲门,只好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靠着廊柱继续胡思乱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睡着。
正院里,霍延祖轻咳了一声,外间值夜的丫鬟听见老爷醒了,连忙端上热茶。
外面一个高瘦男子未及通禀便进了屋,赶走了丫鬟之后低声回报:
“回老爷,公子昨儿夜里出府了。孙婆子处只说是偶然想遇见其美貌便买回家中,对於身世并无了解。
附近方圆百里的大户人家打听遍了,并无年貌相似的女子。”
霍延祖闻言微微点头。儿子这些年来经常假借游学之名跑到外面胡闹的事他早有察觉,却并未说破。
也不知是溺爱还是出於一颗拳拳的赤子之心,他甚至对儿子所做的事感到欣慰和骄傲。
“京城的消息业已传回,按她的年岁估算,十六七年前正值当今圣上初登宝座,朝堂内外大清洗的当口。
前前后后抄家灭族的大小官员多达二十多个,倒确有一家姓符的,官虽不大但公正清廉之名在百姓中有口皆碑。
只因当时站错了队遭政敌诬陷而被贬谪,全家老小流放岭南途中中了山匪的埋伏,三十馀口无一人生还。
其中包括七十岁的符老夫人丶一个怀孕的妾室丶两个五六岁的女孩和三个襁褓中的男婴。
事后其政敌亲自派人请州官清理尸首的时候还特意找人认真查对过,不存在冒名顶替之说。
所以那位茯苓姑娘的的身世背景虽然成迷,但跟那个符家应该无甚关系,只是凑巧叫了这个名字而已。”
男子又详细禀报了调查数日所得的消息,最终结果让霍延祖的心稍稍放松了一点,但心底那块阴暗的迷团依然没有解开。
“嗯,她这条线无论如何不能放弃,直到将她的身世完全查清为止。”
儿子身边不能没有女子,但来历不明丶又聪慧美丽的,便要格外注意。
这也是他数十年来悟出的道理。
*
“姑娘,您怎么睡在这儿了?”
方寸低头仔细看了看,认出了符聆。
“哦,夜里又热又闷睡不着,寻思着来公子屋里伺候。
但是里面黑着灯,我以为你们都睡着,便没有敲门。
公子可醒了?”
符聆低声回答。
“嗐~昨晚有公子几个好友相邀去泰山游玩,公子昨儿晚间就走了。
不过公子已经安排好了,咱们院子里也新添了守卫。只要公子一天没有归家,就不许旁的任何院子里的人进来。
就连老爷丶夫人丶老太爷才老太太的人也不行。”
方寸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房门。
“公子还说,他不在家的时候您就是这未曦院的主子,一应吃穿用度想要什么便吩咐下去。
中元节的河灯嘛,小的已经找好人了,到时姑娘若是想出去逛逛,小的随时听候您调遣。”
方寸说完又喊人摆饭,将符聆按坐在椅子上,自己一旁侍候,丝毫没有半点轻慢,就像是平日服侍霍枭一样。
“公子可定下归期?”
方寸说了一大堆,符聆却只听懂了四个字:公子走了~
甚至没打一声招呼,便走了。
自己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他的挚爱?
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通房丫鬟罢了~
一个招之即来丶挥之即去丶可以随时丶随地丶随意亵玩的物件儿而已!
自己出生以来所受的苦还不够?还想让自己的孩子再被骂做丫头生的庶子庶女丶一辈子擡不起头来?
一大桌比霍枭平日在家里还要丰富的早餐瞬间如同粪土,如刚刚冷水浇头一般的符聆傻傻楞在那里,只觉口中苦涩无比。
此时的她恨不得使劲扇自己几个耳光,好打醒这个愚不可及的蠢货!
方寸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只以为她是思念公子,又说了些安慰的话。
好半天,符聆才回过神来,露出日覆一日训练出来的标准假笑,吃饭,收桌,照常干活。
方寸再机灵也不过是个大孩子,没想太多便去忙自己的。
符聆无事便又开始做河灯,刚拿起一张纸便听得见厨房那边稀里哗啦锅碗瓢盆落地的声音。
她走到门口去看,这才瞧见一只从头到尾二尺多长的大黑猫正夹着尾巴丶炸着毛,对着厨房门发出凄厉的嘶吼。
里面做饭的嬷嬷和丫头们手中各操着菜刀丶搟面杖丶烧火棍跑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黑猫就是一顿乱砍乱砸。
那黑猫瞧着机敏又凶狠,没有半点惧意却不肯逃走。
厨房里的人太多,又都拿着武器,等符聆反应过来,黑猫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
“你们在干什么?!它也是一条性命,何必非要致它於死地?!”
符聆跑过去阻止时,黑猫就算有九条命,也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哎哟姑娘您不知道,公子幼时被猫咬过,所以霍府里万万不能有猫出现。
就是老太太那样爱猫的人,都不再养了。可是这畜生居然敢跑到咱们未曦院的厨房房梁上做窝!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不是作死是什么?姑娘您心软就不要看,打杀它这种事就交给下人们!”
又是钱婆子站出来,一脸谄媚地对符聆说。
“把它赶出去就算了,为何偏……”
符聆的话还没有说完,厨房里面突然发出几声尖细的惨号。
符聆推开门口众人跑进去一看,两个婆子正抱着几只黑猫崽子,一人一个用力摔在地上。
“住手!”
这次符聆的动作很快,此时,那婆子怀里的黑猫崽子只剩下一只了。
符聆一把抢下那猫崽。
“我不管是谁下的命令,我只知道大公子回来之前,未曦院里由我作主!
这猫崽我带走,如果有任何后果,都有我一人承担,与你们任何人无尤。
若哪位主子有意见,直接让他去找我问罪便是!”
来了这些日子,符聆还是头一次发脾气。
虽然她长得好看,但不知是不是这几日被霍枭宠得,气势上竟与他有几分相似,带着不容人置疑的威严与凌厉。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符聆头也不回地快步进了自己屋子,用力摔上门。
怀中还未睁眼的小家夥比只小耗子也大不了多少,显然才刚出生没几天而已。
她终於明白那只大黑猫为什么不逃走,宁愿只身一人面对那么多手持凶器的人,因为它想保护它的孩子啊!
一下又想起死去的母亲,符聆的眼泪终於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似乎所有委屈丶不甘都会随着泪水蒸发在空气中,再也看不见。
方寸听到动静去问清了情况想过来安慰,符聆早已擦干了泪,取了新棉花出来为小猫崽做了窝。
“麻烦你去取些羊乳来,可以吗?”
虽然刚才在厨房语气严厉霸气,但是符聆自己知道,自己不过与那些一样,只是个丫鬟而已,不过是为了保住猫崽的命,才说了那些狠话。
将它放在这里去取羊乳她不放心,抱着它出去又怕震不住前院的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方寸身上。
面对她明显带着些祈求的目光,方寸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他已经将符聆的脾气摸透了几分。
反正公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先安抚住她,再在公子回来之前将猫崽送出去便是了。这样一来两边都不得罪,岂不是最稳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