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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画

遥远的边塞,一对身影走到一片山林中,在一座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写着——爱女江岁安之墓。

江行止和钟晚毓把手里的梅花糕和糖葫芦放在墓碑前,轻轻拂去上面的雪。

“这个糖葫芦是阿泠派人从京城带回来的,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那家,保存的很好,还有这个,”钟晚毓蹲下来,柔柔笑着,“这个梅花糕是按照阿泠送过来的方法做得,她说她替你尝过了,很甜,你一定会喜欢,娘就做了一些,你多吃点,要是不满意,就来娘的梦里跟娘说。”

江行止也蹲下来,握住妻子的手轻声说:“爹会照顾好你娘的,你在那边好好的啊,无聊了就来看看我们,还有阿泠……多陪她说说话,让她多笑笑,少喝些酒,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你说得话她一定会听的,啊。”

钟晚毓眼圈有些红:“那丫头心思重,脾气也倔,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你做姐姐的,一定要好好说说她知道吗?”

风声过林,发出一阵呜呜咽咽的声响,两人又和江岁安说了些家长里短,然后江行止拉着钟晚毓起身,对江岁安说:“今日太晚了,我先带你娘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顿了顿,江行止轻声说:“闺女,生辰快乐。”

**

夜泠一觉睡到了正月十五。

整整两夜一天,若不是有知念拦着,林奇都要去叫大夫了。

宿醉的感觉很不好受,夜泠虽不是第一次经历,但难免头痛。

她揉着太阳穴起身,哑声问:“什么时候了?”

知念把醒酒汤端过来,说:“辰时了,今日已经十五了。”

夜泠一楞,倒是比之前醒得早,夜泠猜应该是因为她只喝了五六壶的原因。

晚日醉,初尝时温和,酒味也淡,但后劲特别大,酒醉时间也比寻常酒长,故称晚日醉,是她手下一名开赌坊的老板娘亲手所酿,普通人喝一壶便能睡上一整日,像夜泠这样内力纯厚的人也只是醉上片刻。

在边塞的那些年,夜泠总会一口气喝十几壶,然后睡个三五天,常常错过自己的生辰。

今年倒是赶巧,正好在生辰这天醒过来。

“今日有很多人上门,都被将军请回去了,说您身子不适,不便见客。不过人是走了,礼却留下了,将军让林叔都放到库房了,还让他都记着是哪些人送了什么,将来好还礼。”知念说。

夜泠端着醒酒汤小口啄着,听到这话,只一点头。

也许是睡了太久骨头还软着,也许是屋内炭火太暖,总之夜泠难得的犯了懒。

她把空碗递给知念,重新窝回床上,懒洋洋道:“你先出去吧,我再睡会儿。”

“好。”

知念端着碗退出房间,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屋子重归寂静。

夜泠却睡不着,刚才说要睡一会的人此刻却异常清醒。

脑袋还在隐隐作痛,夜泠翻身盯着天花板,脑中浮现楚潇的脸。

那夜她说完那些话后,楚潇僵在原地,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落,眼尾也有些发红。

夜泠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她倏然回神,拉高被子将脑袋埋上,转身面向墙壁,刚闭上眼睛,房门又被敲响了。

知念小心翼翼:“小姐?”

夜泠拉开被子:“进。”

知念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半米长的盒子。

“什么东西?”

“潇王殿下派人送来的,说是送给小姐的生辰礼。”知念说着把盒子递了过去,“那人还交代了,一定要送到您的手上,让您亲手打开。”

夜泠默了片刻,打开了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幅画,画上是她和楚涵,还有……楚潇。

上面是他们三人一起堆雪人的场景。

楚涵在一旁滚雪球,夜泠和楚潇和她隔了些距离,夜泠垂眼认真滚雪球,楚潇伸手帮她,眼角馀光却落在她身上,嘴角噙着笑。

雪花纷纷而下,红梅肆意绽放,热烈又纯洁。

右上角写了八个字——红梅覆雪,芳华一刹。

夜泠视线向下,看到了落款。

【赠夜泠留念,楚潇陬月廿七作】

夜泠手指摩挲着那里,好久没开口。

知念察觉到什么,安静站在一旁。

良久,夜泠终於有了动作,她把画重新卷起,动作慢条斯理。

“还回去。”她说。

知念没动,夜泠擡眸:“怎么了?”

知念说:“送礼的人说,潇王殿下吩咐若是小姐不喜欢就不用还回去了,直接……烧了。”

屋里落针可闻,知念看着楞怔在床的人,轻唤道:“小姐……”

“那便烧了吧。”夜泠淡淡道。

知念楞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却见夜泠已经闭上了眼,眉眼间满是疲倦。

知念抿唇,抱着画退了出去。

**

午时,夜泠来到膳厅用膳。

膳厅里不止夜长风一人。

见到夜泠,夜枭挥手:“阿姐,快来。”

夜泠挨个问好:“爹爹,二叔,二婶。”

夜长泽点点头,安清姝笑:“快坐,再来晚点面就坨了。”

夜枭凑过来:“这可是我娘亲手做的,阿姐快尝尝。”

“多谢二婶。”

“一家人说什么谢,试试合不合口味。”

“好。”

夜泠咬了一口,面条很软,吸收了汤汁,很鲜。

“怎么样?”安清姝问,“是不是和小时候一样?”

自从夜泠娘亲去世后,每年生辰都是安清姝给她做得长寿面,一直持续到她去边塞那年,而在边塞的那几年,则是钟晚毓给她做。

夜泠说:“嗯。还和小时候一样好吃。”

安清姝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怕你口味变了,不爱吃了。”

夜泠轻笑:“怎么会?”

夜枭在一旁附和:“就是!”

夜长泽冷冷一瞥:“就你知道。”

夜枭仗着今天是夜泠生日,他娘也在,丝毫不畏惧自家老爹:“那是。”

夜长泽:“……”

夜泠低头轻笑,一块红烧肉突然落进碗里。

夜泠擡眼望去,夜长风收回筷子,说:“看我闺女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多吃点肉补回来。”

“谢谢爹爹。”夜泠轻声说,吃了那块红烧肉。

夜长风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桌上人都笑起来。

一顿饭吃得缓慢又温馨,饭后,夜泠把夜枭叫到了房间。

“你告诉潇王的?”夜泠问。

“啊?”夜枭一时没反应过来。

“岁岁的事。”夜泠干脆直说。

夜枭明白过来,点头:“是。”

“你怎么跟他说的?”夜泠又问。

“什么怎么说的,就实话实说啊。”夜枭说,“当时正值战乱,后方被敌军偷袭,岁安姐……”

馀下的话他没再说,夜泠却知道,她沈默片刻说:“以后别什么都告诉他。”

夜枭瞬间苦着一张脸:“我也不想啊,可谁让他是潇王殿下啊,我也没办法。而且他还说是因为喜欢你,才想多了解你一些。”

夜泠:“他瞎说的。”

夜枭:“啊?!”

“总之,以后关於我的事,一件都不许告诉他,还有,刚刚说的话也不许告诉别人,知道了?”

夜枭忙不叠点头:“知道了!”

夜泠放他走了。

谁知刚出房门没多远便迎面撞上了夜长风。

“大——”

夜枭话还没说完就被夜长风捂住嘴拖去了书房。

夜枭:“!!!”

书房门吱呀一开又吱呀关上,夜长风松开手,夜枭大口大口呼吸着。

“大伯你干嘛呀?”

夜长风视线在外面扫了一圈,确认安全后,转身问:“你刚刚和阿泠说什么了?”

“啊?没丶没什么啊?”

夜长风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夜枭咽了咽口水,被夜长风盯得汗毛直立,一边在心里喊着“阿姐这可不怪我啊!再说了,大伯也不是别人!”,一边把刚才在夜泠房中的事说了出来。

夜长风沈默良久,然后一脸严肃的看着夜枭说:“大侄子,帮大伯一个忙。”

夜枭哆哆嗦嗦的问:“什么忙?”

夜长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夜枭眼睛都瞪大了:“不行不行不行!”

夜长风擡手就在他后背拍了一巴掌:“大小夥子怎么就不行了?”

夜枭欲.哭无泪:“要是阿姐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不会。”

“会!”

夜长风面无表情:“你是听我的还是听她的?”

夜长风好歹也是一个大将军,混迹军营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像夜枭这样的吓他一下就好了。

至於夜枭,他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欺负他呢?

“嗯?”夜长风从嗓子发出一声。

夜枭吓得浑身一震:“您的,听您的。”

夜长风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乖孩子,去吧。”

夜枭瞬间窜了出去,他发誓,这辈子没这么快过。

夜长风嗤笑一声:“小崽子,真不经吓。”

他走到桌案旁,手指摆弄着上面的花瓶——那是他妻子最喜欢的,白色为底,红梅朵朵绽放。

夜长风出了会儿神,想着小时候的夜泠和现在的夜泠,半晌,他叹了口气,收回手说:“希望我不会看错人。”

**

潇王府。

小厮静静站在一边,不敢说话,时不时瞄一眼坐在上方的男人。

楚潇端坐在椅子上,静静出神,手里把玩着一支竹笛。

小厮正在纳闷这竹笛是谁做得如此简陋时,男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真烧了?”嗓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小厮垂下眼:“是。”

指尖的竹笛停止转动,楚潇站起身,擦肩而过时,小厮听到他说:“知道了。”

楚潇径直回了房间,竹笛被他搁在桌上,而他则是走到了床边的那块墙壁前。

上面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一红衣女子,红色大氅遮住她小半张脸,露出的眉眼精致好看,身边的红梅都不及她半分。

那是夜泠,是那天在梅园的她。

楚潇看了一会儿,视线一转,落到旁边的那行字上。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1

那是楚潇当时见到夜泠,突然想起来的。

楚潇伸手轻轻抚摸着画上的人。

半晌,楚潇收回手,脑袋垂下去,挺直的脊背好像也在那一刻塌陷下去。

夜泠,你当真如此狠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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