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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相逢时

屋顶的瓦片被一片片揭下,露出一方锅盖大小的洞,傅珹歌顺着洞口跃下,只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一落地,两人刚对上眼,便异口同声询问对方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珹歌望了一眼门口道:“说来话长!你先跟我走!”

虽然刚刚观察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那位和桑子渊同行的女子一路上十分警惕,应该不会是个等闲之辈。考虑到她下楼点菜花不了多长时间,定会很快折返回来,便二话不说,拉着桑子渊便离开了房间。

江盈叠返回来时,只看到敞开的房间门和房顶的大窟窿,她四下张望片刻,立刻反应过来桑子渊果然还是逃跑了。

她气急败坏地将桌子上的茶具掀翻在地,两眼泛着红光,不多时却又邪魅地勾起一笑,心底暗忖道:桑子渊,你会回来的!

傅珹歌带着桑子渊前往医馆寻医后,又叠返回了潞州客栈。

当看到那个曾经的土匪头子此刻满身是伤地躺在床上,又听完傅珹歌絮絮叨叨地讲了他们这一路的经过,桑子渊可算是知道了这些日子自己离开之后,发生在荡齐寨和傅珹歌身上的事情。

“这么说来,你这次是彻底背叛了南齐?”桑子渊靠在床边,模样虽然慵慵懒懒,但是提问的过程中,却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傅珹歌,有些难以置信。

傅珹歌“嗯”了一声,之后又解释道:“不过我不后悔,萧北南这样的不义之战,是不会获得最终胜利的。胡络布亦是如此,他的一切看似煞费苦心的经营,到头来都只会葬送了南齐。我没必要与他们为伍!”

桑子渊听得越发感慨,对傅珹歌这个人的崇敬也更多了一分。

以前听说他的一些传闻之时,只觉得他是一个精通谋略,战术如神,功夫了得的猛将。真正走近他,才更是被他胸中的大义所折服。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

说话的间隙,大夫一已经替萧凛换了药,开具了药方后,被傅珹歌送了出去。

他回头瞥了眼已经熟睡的萧凛,这才接着刚刚的对话对桑子渊道:“桑子渊,桑榆镇我多半是不能回去了,以后阿芊,就拜托你照顾了!”

桑子渊不太明白:“不能回去?为何?”

傅珹歌道:“胡络布已经把我在桑榆镇的一切行踪都已经摸清楚了,而且,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我和阿芊的关系。我一个人可以无惧,但我最怕的是,他会用阿芊作为要挟我的把柄。”

听他这么一说,桑子渊瞬间了然。

“也罢!”他回道:“如今本来也是多事之秋,你暂时躲避一段时间或许是正确的选择。反正,祁漠炎应该也快到桑州了,到时候,说不准阿芊就跟着他回益州了……”

一刹间,仿若头顶炸开了一道惊雷,桑子渊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对於傅珹歌来讲却句句震耳欲聋。

“你刚刚说什么?祁漠炎?!西蜀丞相祁漠炎?”

桑子渊点点头:“没错!你认识?”

傅珹歌感觉一阵凉意从后背侵袭到全身,逐渐蔓延至心底。没错,这个祁漠炎他不仅认识,而且曾经在战场上有过很激烈的交锋。虽然当时西蜀处於下风,但是对方的狠戾和决绝程度,他是曾经领略过的。

“他为什么会到桑州?阿芊为什么要跟他回益州?桑子渊,你把话说清楚!!”

见他情绪突然变得激动,桑子渊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间说漏了嘴。不过,眼下既然事已至此,他再隐瞒下去,对於结果也不会增加多少变数。

思及此,桑子渊双眼坚定地看着傅珹歌,无奈道:“我也是时候告诉你阿芊……不,是阿鸢,她的真实身份了……”

客栈白日里吵闹异常,而这间屋子却经历了漫长的一段宁静。

早在最初认识阿鸢之时,傅珹歌从一群官兵手上将她救下,他就怀疑过她不同寻常的身份。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朝夕相处,几度让他魂不守舍的女人,竟然就是令萧北南日思夜想,不惜挑战也誓要得到的西蜀公主千凌鸢!

想到现在胡络布已经将目光盯准了阿鸢,若是她的真实身份再一泄露,那她所面临的危险可见一斑。

傅珹歌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就往外冲,开门之际却被桑子渊及时拉住:“你干什么去?”

“不行,我得回去!”傅珹歌一边回答他的提问,一边还是奋不顾身要赶回桑榆镇。现在的他只有一个信念,他一定要趁胡络布还没发现她的身份前,把她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桑子渊奋力将他拉开了一半的门又给推了回去,并用门栓死死扣了起来。

“阿珹,你冷静点!你现在回去不仅保护不了阿鸢,甚至可能让她陷入两难。”

桑子渊话音刚落,傅珹歌扬在半空中准备再度开门的手骤然僵住,思索须臾之后,又将手缓缓垂了下来。

桑子渊继续道:“你想想,若是你此刻回去遇上祁漠炎,他又识得你南齐的身份,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眼下正是两国战事火热之秋,祁漠炎不仅和萧北南明里暗里较劲儿,还曾经是傅珹歌的手下败将,以他这样锱铢必较之人,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拿下傅珹歌。

生也好,死也罢,落在祁漠炎手里,结果也只能剩下灾难。

尽管如此,傅珹歌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依然坚定地对桑子渊道:“我还是得回去!只要阿鸢她有万分之一的危险,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回去保护她。至於祁漠炎,我们迟早都会再次相见的。”

“那你有想过你自己吗?”桑子渊向前一步,靠得离他很近,凑到他面前小声道:“你能忍心看着阿鸢和她的竹马重逢,两人你侬我侬地再续旧情?你的心,不会痛吗?”

屋里再度陷入静默。

傅珹歌楞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桑子渊能很明显地感觉得到,这句话深深触痛了他心底最薄弱的一层膜。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眼里有一眶的泪在拼命地打转,不知被他用了多少力道生生给扼制住,最终没掉的下来。

傅珹歌记得,在他曾经试图给阿鸢表白之时,就曾听她谈起过,她心中早就住着的那个人。所以,他应当是自那个时候起就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才是。

谁知,真到了这个人切切实实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才意识到,所谓的心理防线,实在是有多么不堪一击。

桑子渊走到他身边,擡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或许命运即是如此,缘分这个东西,若是命里本无,即便是强求,也无能为力。”

“不!”傅珹歌忽而转过头看着他,眼里还泛着红,唇角却努力撑起一抹笑,看似很无所谓地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强求什么,对於阿鸢,我不敢奢求。但是,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不允许她受到一点伤害。不管这个伤害,是来自何处。”

桑子渊顿觉无话可说,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也顺着他的手臂滑落下来。

傅珹歌转过身正对着他,反过来双手紧握住桑子渊的双臂,恳切地看着他说:“子渊,你也不希望阿鸢有什么三长两短不是吗?咱们现在立刻启程,快马加鞭,不出三日便能到桑州。”

“我明白!”桑子渊苦笑了一阵:“可我现在不能走,我一会儿,还得回去找江盈。”

“江盈?”傅珹歌想了想:“就是刚刚跟你一起的那个女子?我差点忘了问你,她到底是谁?你们为何会在一起?”

桑子渊擡头看着傅珹歌道:“三年前我在西蜀王拙选那日见过她,那个时候她和阿鸢还情同姐妹。江盈之父只是一个九品知县,但阿鸢那时候非常照顾她。只是,时过境迁,如今她却因为祁漠炎,对阿鸢充满了仇恨和敌意。这次,她挟持我,就是想让我帮她找阿鸢。”

“她找阿鸢?做什么?”傅珹歌问。

桑子渊沈默了半晌,回道:“她……她想除掉阿鸢!”

话音刚落,傅珹歌便握着剑冲了出去,桑子渊没有拦得住,只得着急地跟在他后面也跑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刚刚还处於熟睡状态的萧凛,猛地一下睁开了双眼。

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房间里没有傅珹歌的声音,他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之后,将被子一掀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摸出一只骨哨,疾步走到窗前将其吹响,不多时,一只信鸽便从窗外飞入,稳稳地落在他摊开的掌心之上……

*

江盈果然没有走!

傅珹歌破门而入时,她正背靠着门坐在桌边,仿若刚刚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悠闲地品茶。

听到动静,她头也不回地说道:“跑啊,你怎么不跑呢?到头来,还不是忍受不了七彩流星散的痛苦吧?”

江盈说完自顾自笑了起来,可她没想到的是,才刚刚笑了不到三声,一只冰冷的剑就从背后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接着,便有一个陌生地男子声音冷冷问她:“什么七彩流星散?”

而江盈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也两眼一瞪当即怔住了片刻,起身慢慢转过头,看着傅珹歌同样陌生的面庞问:“你是何人?”

傅珹歌将手里的剑用力往里一摁,将江盈重新摁回到凳子上,面色严峻地逼问道:“我问你话,什么七彩流星散?”

江盈高高昂着自己的脖子,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得身后“噗通”一声沈闷的响声。

回头一看,桑子渊面色铁青,嘴唇发紫,正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看着他们。

“阿……阿珹……别杀她……”

几个字才刚刚说完,他便不省人事,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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