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尴尬地停在离曲水的胳膊不到一寸的地方。五根手指一时半刻没个着落,抬得有些困乏,也着实打击她的内心,子羿佯装握拳干咳了两声,这才算是给那只手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去处。
“你的伤还未痊愈,应该在房中静养的。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不吃饭怎么行呢?再不吃东西,你可连一个月都活不过去。你失血那么多——”
“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儿来?”
不过是过了几个月而已,这女子同她说话就变得这么的不客气了。
子羿试探着去抓曲水的胳膊,这次曲水没有躲闪,可是那双眼睛就那么直瞪瞪地看着她,等着她给出一个满意的回答。
“你受伤昏迷了,我若不救你你会死的。”
“那也不用你把我带到这儿来,自有府中的人去救我。”
握着曲水胳膊的那只手紧了紧,犹豫片刻后终是松了开来。子羿转过身去走了两步站定,解释道:“若不回来,我还要等着她的兵去杀我么?”
“你完全可以自己走,把我留在那儿——”
“留在那儿等死吗?”子羿皱着眉头反驳,“到处都是尸体,她如何能在你死之前找到你!况且她的心中只有她的大业,她只一心想着攻城夺位,哪里还记挂你的死活!”
“骆一,我不想同你争这件事的对错,我只来拿走我的东西。”
子羿闻言,眉头跳了一跳,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我这里哪有你的东西……哦,有倒是有一样,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说罢她转身从木架的格子里拿下一个宝盒,在曲水面前打开:“我送给你的金锁何时被雕成金簪了?我可仔细看过了,镶在上面的宝石一颗不少,定然就是我的那只金锁!”
宝盒是已经被重新做回来的金锁。曲水淡淡扫了一眼:“是帝姬的金锁。这东西本就不是叶裳的。叶裳要取回的不是这件。”
不要了……说得好轻巧。
子羿的眼眸沉了下去,心里的不平衡令她出言讽刺道:“她就连一支簪子都舍不得送你,还是用我送你的金锁煅成的,你还指望着她回去救你……”
“我与她之间的事情与帝姬无关。”
子羿失落地闷哼一声,合上宝盒,放回木架上:“你竟一口一个帝姬的叫我,罢了,你不要就算了,即便是做回金锁,它也不是最初的那枚金锁了,我又何必强求你收着。”
“我来拿回的东西,你应该知道的。”
子羿没有回话,她适应不了曲水如今冷冰冰的态度。
“那幅画,它对我来说很重要。在我怀里揣着的,你把我救回来,就应该在你那里。”曲水直接点破。
子羿也再难装下去,淡淡中几分不屑的语气:“哦,那张绢帛啊……”
“果真是你拿去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在质问我吗?”
“还给我。”
“好啊……”子羿忽然冲曲水一笑,“你倒是告诉我,上面画的人是谁?她——是男是女?”
“与你无关。”曲水回答地简洁明了。
“呵——”子羿的舌头自讨没趣地在嘴里转了一圈,“无关是吧?好啊,那你腹中的布团呢?也是与我无关?若非当时你以腹中婴孩与你的性命相逼,我如何能错失杀了姜霂霖的良机!”
“帝姬既然发现了,叶裳没什么好说的。”
子羿再难忍下去,抬手捏住曲水的下颌骨,手掌的虎口抵在她张开的唇上:“你竟拿一个布团子骗了我!叶裳,我担心你的性命才肯做出妥协,你以为我是在意你的孩子吗?在意你和她的孩子?我是担心你的性命啊!可你呢?竟指着腹中的布团子逼着我撤令!逼着我放过姜霂霖!你对得起本帝姬的感情吗!”
她手上的力道很重,曲水的脸因为这剧烈的动作变得更加苍白,强行张着的嘴巴说不出一个字。
可是子羿没有松开她。
“本帝姬自打父皇被逼死的那一刻起,就没再相信过谁。可我遇上你之后,我把我心里仅存的那份信任给了你。多么宝贵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只知道用我对你的感情去救姜霂霖,那个把你丢在齐国,自己去做皇帝的姜霂霖!”
曲水努力睁着双眼,努力让自己不至在子羿的手中晕厥过去。可这个一向狂傲不羁的帝姬似乎还没有发泄够。依旧抓着她没有松开。
“当我看到稳婆从你腹中取出的不是孩子,而是一个布团子的时候,我就已经怀疑了。后来婢女又从你的衣服里搜出了那幅画,我就很确定了。这样就能解释通了,姜霂霖她是个女的,她如何能和你有孩子!”
说到这里,子羿的心情才算好了一些,才松开了曲水。
“叶裳,你说过你不爱女子,本帝姬才没有强求你,放你去找姜霂霖。可姜霂霖她就是个女的,她是个女的!”
曲水撑着虚弱的身子,气若游丝:“你把画还给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子羿嗤笑两声,张开双臂得意道:“我不要你做什么,因为……本帝姬都已经做了!”
都、都已经做了?
曲水惊恐的无以复加:“你、你做了什——”
子羿双手抱胸,甚是悠哉地在曲水身前踱步:“我将她女儿身的事情让天下人都知道啊,她一个女子,竟然娶了妻纳了妾,我是真心眼红啊!她竟还纳了本帝姬喜欢的人为妾!她什么都有,还想要永安殿里的那张龙椅……这天下的好处都让她一人占尽了怎么行?”
在房中躺了这许久,曲水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有什么事情,那些婢女怎会告诉她。初听子羿其言,她便如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