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浴间与洗手台隔开的玻璃门上渐渐盈了雾气,将里面两道绰约的身影掩得朦胧不清。
郁落慵懒地将下巴倚在祁颂的肩头。
从海里出来后,身上的潮湿被风吹得发凉。此刻热水淋在身上,将冰冷荡去,冻僵的感知和情绪也重新活跃起来。
她闭上眼,努力试图将它们再次压下去。
祁颂将沐浴露搓揉成绵白的泡沫,而后细致地抹在郁落身上,动作温柔地替她按摩。
怀里女人的呼吸在这份接触中渐渐急促起来,祁颂的眸光略幽深,却不是因为某种渴望。
“姐姐的演技很好......哪怕在我面前也是。”
年轻女人的声音倏地在耳畔响起,郁落心头一颤,缓缓睁开眼睛。
在那句听起来有些犀利的话里,她唇瓣嗫喏了一下,没有立即出声。
“我确实无法仅凭你掩饰过的表情精准看透你的心情。”
“但或许是一种直觉......”祁颂轻叹一声,手缓缓抚在郁落的背部,“总觉得你有点不开心,而我没办法不在意这一点。”
郁落的心口略深重地起伏了一下。
她们身前柔软相贴,于是祁颂清晰地感受到了。
她将人抱得紧了些,两人的呼吸都因涌动的情绪而有些艰涩。
空气陷入一点点静默。
郁落唇瓣翕合。她本不打算说,因为现在还不到能摊开讲的时候。
可是眼下祁颂主动提出来,她做不到搪塞或是敷衍过去,徒留对方陷入猜测和不安里。
心里翻涌起很多很多话,不知道该从哪句说起——
你过去几年有没有很想我?
我不在的日子里,也过得很充实幸福吗?
你以什么样的心情和别人学习冲浪,有隐隐想到我们的约定吗?
如此种种问题在心中搅弄,最后只能在某种为难中化为简单、直白又晦涩的:
你想我么?
可是,祁颂的答案总是在她的询问之前到来。
“我好想你。”
年轻女人紧紧抱着她,两人滑腻的肌肤因此蹭挤着。
“方才冲浪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好空。一点也不享受和痛快,只特别特别想你。于是匆匆忙忙上岸,想立即去看看你。”
在一筹莫展之际,祁颂不知该怎样抚慰郁落的内心。于是唯有笨拙地、毫无保留地坦诚自己,以求晦暗里的一丝光明。
“我甚至觉得我有些病了,姐姐。”
祁颂将鼻尖轻蹭在郁落的颈窝,那里有几缕凌乱的长卷发,混着沐浴露的泡沫。
这种无序带给她一种安稳感。
“总是莫名地、不分时间地点与场合地陷入疯狂想念里......哪怕你就在我面前,在我怀里,也没办法完全消除这种感受。”
年轻女人伏在自己耳畔,一点一点地、语气些许茫然地剖开自己。难以言说的诚恳和真挚。
郁落抿住唇,在不稳的呼吸中,眼里渐有泪光浮动。
她想,如果是自己先问出「你想我么」,而后听到祁颂的这份回答,或许不会有现在的震颤和释怀。
在郁落的一时无言里,祁颂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摇摇欲坠。
郁落是觉得她的感情病态么?会因此害怕么?
猜想在短暂的沉默中愈发肆无忌惮,酿成深沉厚重的担忧,压得祁颂有些快要支撑不住。
情绪将要崩散之际,她终于听到郁落开口,那清泠的嗓音里隐带哽咽:
“祁颂,可能有些自私——但是很抱歉,这其实就是我想要的......”
“就想要你这样想念我,这样需要我,离不开我......”
“甚至你如此无措地向我倾诉,我本该为你分担,替你寻找解决办法。”
郁落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泪水伴着洗澡的水珠从脸颊淌下,“可我现在竟只因此感到满足和愉悦,希望你能继续病下去。”
“怎么办,我是不是也病得不轻?”她喃喃自语。
祁颂呼吸一滞。
在下一秒彻底领会到郁落话里的意思,她的心脏倏地漏跳了一拍。
方才的浓烈担忧与自我批判霎时化作雾气散去,心头只留下一种难以言说的如释重负和盈满感。
“......那我们就都别好了。”
不若就让这份彼此过度渴求对方的病继续肆意撒野。
祁颂抬手抚上郁落的脸颊,与女人犹含雾气的眼眸对视。而后低头,难以自抑地吻上去。
郁落在她柔软唇瓣的触碰中,心跳忍不住渐渐加速。
抬手勾缠住祁颂的脖颈,带了哭腔的嗓音里,尾音朦胧而蛊惑:“有多不想好?”
“祁颂......”接吻间,郁落微微撤开唇瓣轻喘了一下,一双含水的眸子风情四溢地看着她,“用行动告诉姐姐。”
花洒复又被打开,淋浴间热雾氤氲,水声掩盖了隐隐约约的低喃和愉悦的轻叹。
地面水花四溅,两对玉白的脚尖相抵。后来,其中一双脚在颤动中站立不稳,软得往后踉跄了一下。
再后来,地面只剩一双脚站立。
攀抵云端的颤抖间,郁落眼眸悬泪,嫣红的唇瓣轻启,情浓之至,忽地有些想问「你爱我么」。
再一次,祁颂先于问题把答案说出口——
想要询问的那一瞬间,郁落听到沉醉吻着自己唇角的年轻女人呢喃道:“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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