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就像获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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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颂是郁落之外,阿冉心中另一个接纳的人。
这个人满心满眼都是郁落。有时候,阿冉觉得祁颂只是隔着郁落爱自己——人们口中所说的爱屋及乌。而这份爱屋及乌已经让她足够感恩。
后来,她发现其实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祁颂对她的爱,并不是因为郁落爱她而不得不跟着迁就。
那表面上的些微距离,只是因为祁颂的一点占有欲而已。她会闷声吃些小醋,更多时候却是因为看到阿冉和郁落之间温暖的相处而感到满足和欢喜。
阿冉觉得这样的祁颂很生动和可爱。
她很爱郁落和祁颂,而人们常说,爱是觉得亏欠。
她也常常想要给郁落和祁颂一些礼物。
因此每当她有了想赠予的礼物,就会依依不舍地与郁落和祁颂告别,回到云端,满足自己的心愿——
例如,本来会被祁颂生疏的园艺技巧养得枯黄憔悴的花,却在阿冉的心愿下变得日渐秾丽生姿,最终得以被祁颂欢喜地送给郁落。
例如,郁落想买来某位作家的绝版珍本作为祁颂的26岁生日礼物。然而在淘书市场寻遍,只能遗憾于没有缘分。而阿冉的心愿让那本书出现在了郁落眼前。
当然了,阿冉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按照心愿本身的份量,她会有所折损,需要沉睡相应的时间来恢复。
那天,她结束沉睡,兴冲冲回到人间找妈咪和妈妈。
......然后做了她一生中最悔恨的一件事。
她竟轻易选择离开郁落和祁颂。
她匆匆看郁落的那眼,竟就是最后一眼。
而她看得急急忙忙,一点也不细致和郑重。以至于后来每次想要回忆,郁落当时的表情细节总是朦胧的,就像蒙了一层时光的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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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云端后,阿冉满心都是郁落和祁颂有了新的女儿,可能不再需要她。
她愁眉苦脸,托着下巴,浑浑噩噩中,时间飞速流淌。
终于有天,她忽地回过神来。
她想念郁落和祁颂了。
在周身浮动的人间心愿里,她闭眼感受,寻到了郁落和祁颂的心愿。将那两团心愿拎出来,内容竟然都是——
“希望阿冉早点回家。”
阿冉鼻尖一酸,唇瓣颤抖着,忍不住流起泪来。
她觉得自己好过分,竟胡乱践踏了郁落和祁颂对她的爱。
一面悔恨着,一面又兀自反复盯着那条心愿,悄悄感到愉悦和幸福。
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真正的人类了——她有了人类的劣根性,开始变得矛盾和阴暗。
那天,阿冉终于想通,决定回去陪伴郁落和祁颂——
蓦地,那两道心愿在她眼前消失了。
先是郁落的消失,紧接着是祁颂的。
阿冉僵愣,目光呆呆盯着虚空,浑身开始发凉。
她仔细一想——是了,郁落应该就是这几天分娩。
桃桃才刚出生,郁落和祁颂就不期待她回家了么?
阿冉跌坐回云团上。
她揉了揉眼睛,孤独而安静地哭了很久。最终在酸涩的泪水里许下心愿——希望那一家三口平安健康。
而后主动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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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冉醒过来时,在莫大的恍惚感里不知今夕是何年。
她看见自己睡前许的愿望竟仍浮在自己身边——
也就是说,这个愿望没能实现。
某种预感里,阿冉的心跳骤顿,慌张起来。
她闭上眼,在浩渺的心愿里细细感知,想找到郁落和祁颂的心愿。
找到了。
那是祁颂的心愿,既虚弱又强烈,枯寂得令阿冉心颤:
想快点赴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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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冉站在祁颂面前。
女人依赖地窝在墓碑前,脸颊泛着病态的红晕,紧抱着怀里的女儿。
寒风吹起她花白的长发,干燥的唇瓣偶尔开阖:“......姐姐。”
她的睫羽不安地颤动,像深陷噩梦里。
这份羸弱、枯瘦、颓废的模样,半点不见曾经在郁落身边的热情明媚,如争宠的小狗一般弯着眸「警告」她:“你已经抱妈咪很久了,现在该换我来。”
阿冉流下泪来。
她没花任何时间就做好决定,妄图做一件自己曾经嗤之以鼻的事——
忤逆天地法则,只为让她爱的人重新拥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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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失去财富、名声、事业......”
“你还可能失去自己。”
阿冉郑重地交待。
而她面前的女人泪流满面,在寻回爱人的可能性里欣喜若狂。
祁颂抹着泪,重重点头:“我都愿意,让我付出什么都愿意。”
她哭得面上涕泗横流,在疾风中,有种不修边幅的颓然。可她却已不是方才那潭死水,有生机缓缓注入进去。
阿冉欣慰地笑起来。
这就足够了。
“时光回溯,现在的一切都会撤销,不复存在。”阿冉交待,“具体回溯到什么时间点无法保证,但我会努力。”
“桃桃将穿到回溯的时间点。”
“你的魂魄也会穿回去,但在那之前,你需要先找到妈咪。”
祁颂有些不解:“找到她?”
“妈咪已经逝世,就算时光回溯,她的魂魄也是折损状态。如果不找回她丢失的那部分,她仍然会在31岁那年离世。”
见祁颂的脸色煞白,阿冉轻叹:“所以妈妈,你要努力找回妈咪。”
“那是一个叫忘我之境的地方。即便是我,也对那里一无所知,只知道很危险。”
“在你回来前,我会接管你的身体,让它的机能保持正常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