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话一路缠绵到心头。
到叶苏把她按在家门上亲时唇齿间的温度。
到衣衫半解时肌肤触碰到微凉空气的战栗。
以及,叶苏说格外可爱的,那眼眸里悠悠晃荡的泪。
灯的光晕在眼里浮动,透着寒意的夜里涌动着炙热,有汗水在那炙热里淌过肌肤。
裴影在看剧本时,曾经见过作者用“抵死缠绵”作描述。
她那时只觉得是一种为显深沉而刻意夸大的言语卖弄。
可是在此刻失神轻颤的间隙里,她想,如果这样才能感受到生,那么为何不能称之为抵死?
说来不堪。二十多年里,她在曾嗤之以鼻的爱情中头一回感受到生命热烈的绽放。
而叶苏是这场绽放唯一的参与者,与见证者。
她甚至小心翼翼地品尝这场绽放,并把它珍而重之地保存在心灵深处。
后来沐浴完,满身干爽地躺在银白月光铺洒的床上。
裴影听到自己贪心地问:“叶苏,你会记得我么?”
她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甚至是在泼冷水。仿佛像在说,即便此刻热恋,她们仍然迟早会分开,散落在人海。
叶苏却像是听懂了。
她寻到裴影的手,握住,郑重地说:“哪怕我会忘记你......我想我也不会丧失追逐你的本能。”
裴影在月色中凝望她,笑得比月色还美。
她说:“我信。”
-
戏楼每逢四月初清明之际会歇业。
每天忙于排练与演戏,难得有五天闲散日子。
第一天两人在床上厮混了一整天,裴影腰酸腿软之际,觉得有点荒唐,后几天不能这么下去。
听她这样说,叶苏好笑地边给她按摩缓解,边提议:“要么我们去旅行?”
“去泛舟、听音乐会、参加市集的小游戏,还可以品尝各色各样的本地小吃。”她自小生得金枝玉叶,很懂怎么享受生活。
作为稀有的钢琴手,戏楼给她开的工资不菲。
而裴影作为戏楼头牌,收入也很多,这些年攒的钱不少。
两人其实算是比较有钱,出去旅行一次完全负担得起。
裴影微愣。
她还从来没有旅过游。她从南方的家逃到北方的小城市,在陌生的地方从来没有什么欣赏的心思,只觉得满是漂泊不定的不安。
但是叶苏那般说着,她却有点憧憬。
叶苏看出她有点心动。悄然勾起唇,添了把火:“我其实去不去都无所谓的,反正哪怕每天都像今天一样,我也会很喜欢,只是不知道阿影受不受得了......”
裴影:“......”今天不是做就是做,换谁受得了。
她轻哼了一声。“去。”
-
虹城在乌城不远处。
这里还不如乌城繁华,但是景色极美,是北方极少的水城。
时值清明,天空飘落着绵绵细雨,在湖面荡开一圈一圈涟漪。
小舟悠悠,被笼罩在朦胧雨雾里,像迷失在了湖心,不知归处。
敞开的船篷里,叶苏和裴影一起看向篷外的景色。
“虽然下雨很不便,但是好像更美了。”叶苏感叹着。
裴影嗯了一声。
曾经逃跑时,她也曾在混乱中坐船渡河。那时只觉得船身晃荡,人如蜉蝣。
此刻心静下来,泛舟似也成一件美事。
这几天实在过于无忧无虑。
白天她们共撑一把油纸伞漫步在街头,有新奇的小店便进去看看,淘些精致的玩意,尝些虹城特产小吃。
晚上则在旅馆肆意缠绵。
美好的日子仿佛望不到尽头。可是越美好,裴影心头便越是泛起不详的预感。
黑夜里久待的人,总担心光明是陷阱。
第三天晚上,她们一起挑选了漂亮的旗袍,在照相馆约了次日上午拍照。
回旅馆的路上,恰逢街头张灯结彩,正在举办一场面具舞会。
叶苏想玩,拉着裴影挑选面具和披风。
“算了,我们不能一起选。”挑选了片刻,叶苏突然说,“我们各自挑,看看能不能一眼寻到对方。”
裴影莞尔,自是纵着叶苏开心。
面具摊很多,她看见叶苏往其他摊走去,消失在熙攘的人群里。
心里不知为何涌起慌意。
轻咬下唇,裴影觉得是自己过于黏人,压下浮动的不安,继续挑选面具。
她戴好,正想去挑披风,路过街头的一根残破的柱子,无意扫到上面张贴的内容。
是寻人启事。
略模糊的黑白照片上,年轻女子面容清冷,殊色逼人。
【急寻叶家三小姐,年廿二......】
这纸寻人启事像是刚贴不久,纸面崭新,糊得也不牢。裴影轻易把那张纸扯了下来,攥进手心里,用力得手都在发抖。
心里发空,呼吸紊乱起来,她回过身,茫然看着人群,面具下的脸陡然失了血色。
“阿影。”有人从身后环住她,笑着嗔道:“你怎么还没选好披风?我都知道你面具是什么样了,这可不能算我赖皮。”
裴影唇瓣都抖了一下,她回头,看到憨态可掬的小狼面具。
她捏叶苏的手臂,努力压下嗓音里的颤,“叶苏,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不想玩了......”
她反复说着“回去”,尾音越来越轻,后来直接发不出声音。
叶苏一顿,看出她情绪不对劲,当即也不在乎什么面具舞会了,连忙把人抱住哄,“好,马上回去。”
她摘下裴影的面具,看见女人脸颊的清泪。
叶苏只觉得心脏疼得骤缩了一下,伸手拭去了她的眼泪。
此时也来不及多问,她直接牵着裴影回了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