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恬骑着机车,带她去赛车场看赛车,去听祁蒲之二十二岁时歌单里频频出现的某个美国歌手的live现场,去喂某处收留所里,江恬曾经救下的猫狗。
她说:“我曾经觉得,每救下一个‘它’,或许都是在救它的来生。”
祁蒲之知道,“它”指曾陪伴她,又离开她的那只小狗。
原来不止她还在惦记它。
祁蒲之抚摸着手下那只打滚露出柔软肚皮的狗,想象江恬当初是怎样把受伤的它救回。
少女想必是温柔又英勇。
她悄悄垂眸,抿紧唇瓣,不让眼里的湿意被发现。
这天走过的每一步都关于祁蒲之过去的遗憾。
仿佛无人在意的,自己忘却的,暗自生锈腐烂的那些过往,被一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一点点珍视地拂过。
妥帖细致得,让祁蒲之恍然如做梦。
是哪怕已经置身其中,都不敢继续想象的热烈的被爱。
妈妈走前曾心灰意冷地对她说:“爱是骗局,不要奢望任何人爱你。”
祁蒲之当时看着她的眼睛,不能更赞同这句话。因为连妈妈其实也不爱她。
可此时此刻,她很想和妈妈说......
或许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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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恬还带她去看了自己独自看过,并一直渴望能带她一起看的风景。
粉色的落日余晖漫天,是生动,又烂漫如漫画一般的色彩。
在被江恬按到某个雕塑背面时,祁蒲之还没意识到问题。
直到不知哪里传来某种恢宏又悠扬的钟声。
祁蒲之似有所觉,下意识问:“那是什么?”
江恬凝视着她说:“现在雕塑正面应该已经聚了上百人,往雕塑朝拜。”
祁蒲之缓慢地眨了下眼眸,唇瓣嗫嚅了下。
“这处雕塑被这附近的居民视为爱情的象征,在每一个月末,如果当天是晴天,他们会在落日中虔诚朝拜,希望找到属于自己的真爱。”
江恬在她唇角轻挨了挨,声音缱绻:“我以前来过一次......那天夕阳也很美,是和今天一样的粉色。朋友们说,祈祷时要设想未来那个人的特征,于是我想象了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身形......”
“然后发现,每一处都是祁蒲之。”年轻女人嗓音里的笑清浅勾人,“于是我发现我喜欢你。”
那时她已经有了向往的人,却不知那是关乎爱情的心悦。在钟声翁鸣的余音中,她情窦初开。
许多年后的今天,她已经拥有那人,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她带着人再次来到这里......
不再需要朝拜,她在雕塑背后和祁蒲之热烈地接吻。
悄悄地,隐秘地,在百人为自身爱情的祈祷前。
既是还愿,也是祝愿。
祁蒲之被亲得眼眸含雾。她在喘息间看到年轻女人虔诚闭眼亲她时,微微颤动的睫羽。看到后方广阔湖面上,无边无际的粉色霞光。
她问:“你发现喜欢我的那次,是哪一年?”
江恬的吻却落得愈发汹涌,让祁蒲之在失神间,忘了她是否回答。
后来吻转移到耳畔,转移到脖颈间。
祁蒲之艰难地隐忍着声音。虽然只是亲吻,但光天化日之下,还是觉得这样有些过于大胆。
可是她没有喊停。
微仰着,在江恬曾经虔诚渴盼她的地方,呈上自己。
几近迷失。
再后来......
江恬带她去了湖边某个草坪上。
这边有人在弹唱,更有不少人围坐着听。
夜晚湖面的风出来,格外清爽。灯光并不算明亮,那点晦暗却似是恰到好处。伴着音乐,惬意而自由。
江恬拉祁蒲之在弹唱者正前方的空位坐下。
她侧身在祁蒲之的耳畔小声说:“姐姐,你应该知道《For You》是我为你写的吧?”
这是她人生第一首完整创作的歌。当初《星途》初评级舞台,她也表演了这首。
祁蒲之点头。她其实悄悄放进歌单听了很多遍。
她以为江恬还有话要说,却见那边弹唱者演唱完一曲的休息间隙,江恬倏地起身,问那人借了吉他。
她盘腿坐在方才弹唱者的位置,抱着吉他随手扫了一下弦试音,而后抬头直勾勾地看向祁蒲之。
祁蒲之和她对视,心跳突然就漏跳了一拍。
下一秒,江恬对着话筒轻启唇瓣:“Feel it in my bones......”
年轻女人的嗓音,在微风拂动的夜色里格外清润缱绻。
向心爱的女人唱着,每一句、每一个音符都因她而起的歌。
祁蒲之凝视着江恬,看她长发偶尔被吹拂时荡起,看她纤长的五指轻扫琴弦,看她沉浸在音乐中时周身浮动的如风般的轻盈与自由,看她看来的眸光。
在夜里,在明灭的光影下。是会永远镌刻在祁蒲之深处的画面。
她在心里跟着江恬唱那首歌......她在等待江恬唱完最后一句。
江恬却蓦然停下。
不止祁蒲之微愣,身边的听众也都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
江恬将吉他还给原来那位弹唱者,自己起身朝祁蒲之一步步走去。
年轻女人身高腿长,身姿笔挺。廖廖几步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祁蒲之抬头凝望着她,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某种预感作响,心跳近乎颠乱。
江恬在她面前半跪,手撑在她身侧的草坪上,俯身向前,凑到她耳边。
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顺着旋律改换歌词,虔诚唱完了最后一句——
“Will you marry me?”
热气铺洒到耳畔肌肤上,些许灼人。
灼得祁蒲之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