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您一直是我们尊敬的裴老师。”沈朝意起身把自己位置让给裴舟瑾,并小心扶着他坐下。
敛下因为易清灼那一句没有感情的“我不需要朋友”而升起一些情绪,沈朝意向易清灼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口中的老院长,姓裴,是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了。”
说罢,又对裴舟瑾说“裴老院长,这是易清灼,我的一位病人。”
易清灼撑着桌沿想起身打招呼,但是裴舟瑾看出她行动不便,于是摆摆手。“坐着吧,不用在意那些虚无的礼仪。”
“您好。”易清灼只能坐下来,微微颔首。
然后眼神快速收回,并没有第一次见面就胡乱打量对方。
但裴舟瑾却是打量了一下易清灼,笑呵呵的对沈朝意说,“朝意啊,你那么久不来我这里,现在是终于想起我这个老头儿了?”
“说起来,你上次来这里陪我说话还是一个半月以前了,你自己算算,我都以为你要把我忘记了。”
但是这次来,还带着一个人。
还是她手里的病人。
裴舟瑾觉得奇怪。
“是最近院里比较忙,所以没来得及过来陪你,见谅。”沈朝意轻笑,又说“今天下班早,不是过来看你了?顺便带我的一个病人来这里看看这么多漂亮的花花草草,她做了手术在医院待了快半个月了,有点闷,又不能到处走。我就想着,换个环境,换种心情,就带她过来了,还希望裴老院长不要介意。”沈朝意在裴舟瑾身旁坐下,解释说。
裴舟瑾笑起来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看了易清灼一眼,“当然不介意,不过你说的也对,在医院每天日复一日,待半个月,很影响情绪的。不过看起来你这位病人年龄也不是二十出头的小丫头了,挺成熟的,怎么还能说出不需要朋友这种话呢。”
易清灼原本靠在椅背上的上半身,因为跟年老者说话,所以坐直身子。
“我...”启唇,还没说完,沈朝意便替她开口。
“不是的,她性格比较冷,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所以才会这样。和年龄无关。”
易清灼和沈朝意对视一眼,便合上了嘴。
裴舟瑾托腮,拧开茶杯,喝了一口茶,“这位就是前段时间新闻上很火的那位易……清灼吧。”
他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没什么事,就很关心社会热点新闻。
也由于新闻报道的易清灼在第一人民医院抢救,所以前段时间裴舟瑾多看了两眼。
虽然那时候血肉模糊的易清灼和现在淡然的易清灼比起来相距甚远,甚至都不太容易看出来是同一个人。
但是听沈朝意那么一说,裴舟瑾很快就想到了面前这个人是易清灼。
这孩子,是个狠人啊。
“嗯,我是。”易清灼随着沈朝意对裴舟瑾的尊敬而生起的一点恭敬,伴随着他那句话,立刻消散云烟。
易清灼眉目清然,嘴角压着,情绪不高。
提起以前的事,易清灼反射性的冷下脸。
裴舟瑾现在恍然大悟易清灼那句“我不需要朋友”背后的原因。
目光深远的看着那簇山茶花,瞳孔倒映着白色。
“易清灼,这个名字,风清卓越,胸中有丘壑,不惧岁月不惧风。好名字,有格局。”
裴舟瑾低声念出来,一句话,随风飘向万花丛中。
易清灼语气沉缓,“名字格局大了,命格却没那么大,受不起。”
所以才多灾多难,命运多舛。
“谁给你取的?”裴舟瑾来了兴致。
知道她是易清灼的第一时间不是问新闻上那些事,而是问易清灼的名字。
沈朝意在一旁,静静听着。
易清灼,初听,只觉得一般不会有人把“清”和“灼”一起放进名字里。
就连“灼”也是少有人用。
名字很矛盾,易清灼这个人也很矛盾。
“灼”隐含炙热之意,但易清灼冷冰冰的,哪有一点暖意。
但一听裴舟瑾解读下来,又觉得这个名字充满凌云之志。
“易清灼。”沈朝意不由自主的低声喃语出来。
但是易清灼却恰好捕捉到这一声,抬眸,望向沈朝意,眼神里带着浅淡的疑惑。
沈朝意没想到会被易清灼听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下头。
易清灼就那么看着,沈朝意低头的瞬间,几缕碎发随着她的动作散下来。
遮住些许容貌,让沈朝意的侧脸蒙上一层薄纱一般。
下一秒,微风扬起那层“薄纱”,露出沈朝意泛红的脸颊。
白暂清秀的五官带着一抹温柔,易清灼失神一瞬。
直到裴舟瑾再次出声,“当然,不方便讲的话,也无妨。”
易清灼收回落在沈朝意身上温和的眼神,“没有不方便,我的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在高三那年,改姓改名。”
她获得了新的名字,亦和她原本名字的人生背道而驰,去了新的一条路。
一条布满荆棘与黑暗的路。
“改随母姓。”易清灼加了一句。
“很好听,很有意义。”裴舟瑾评价一句。
易清灼象征性点点头,“谢谢,你们聊,我去走走。”
她说完这话,便站起来。
病号服有些大,领口稍乱,也让易清灼的锁骨露了个边。
往前走了两步,出了凉亭,没有了遮挡,风就肆无忌惮的穿过易清灼。
易清灼双手放进外套的兜里,拉了拉,脖颈间的脉络分明,冷白皮的肤色让她受伤的地方看起来更加明显。
她这样子,尤其是那一头黑发,黑的纯粹,不长不短,刚好过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