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人手上正拿着一颗血红色的宝石——应该是宝石,色泽十分好看,正往面前的石台上磨着。
谢铭迟有点疑惑,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想把宝石磨平整还是更粗糙。
“呼——”斗篷人朝宝石吹了一口气,似乎很满意,“这样就很好。”
说完,将宝石浸在旁边的水桶里,涮了几下,接着举起来放在太阳光下。
红色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混着水珠折射出的色彩比琉璃还要再绚烂上百倍千倍,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这样就最合适了,最合适了……”
斗篷人的声音苍老,隐隐带着激动和一丝说不上来的感慨。
斗篷人把宝石小心地放在了一边,然后又拿起了旁边的一根树枝来,放在石案上不断磨着,不过一会儿,就磨捻成了一根有韧劲的枝条。
接着,斗篷人就背对着谢铭迟,手上不知道鼓捣着什么,他没法再看到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谢铭迟大起胆子,又往前走了一段,掐着角度看向斗篷人挡住自己的那一面。
他这才看到,原来在斗篷人旁边,还放着一张小床,只是因为那张床太小了,床上躺着的人也单薄如纸片,他刚刚才没看见。
甚至不能说那是人吧,单薄得就像纸片一样了……而且似乎,并不完整。
谢铭迟眯了眯眼睛,透过小人的身体,甚至看到了对面那面墙上缺损的一块砖。
这才看清楚,那床上的小人身上确实有空缺,只像是用什么东西把他的经脉血管拼了出来,但没有真实的血肉和皮肤。
而刚才的那颗红宝石,被斗篷人放在了小人心口的位置。
是要充当他的心脏吗?
谢铭迟心想。
虽然他不记得制作鬼傀是个什么流程了,但直觉告诉他,这个斗篷人正在把小人制作成鬼傀。
这个年龄差,是他的孙子吗?还是只是替人办事,要帮别人把家人带回来的?
因为心里太在意鬼傀的事情,谢铭迟不由得更靠近了些,想要观察得更加仔细。
从这个角度,刚好看得到小人的侧脸。
当然,现在只有一堆经脉,看不出人脸的形状。
经脉是由数不清的金丝、红线、藤蔓组成的,内脏的位置更是有宝石,也有普通的鹅卵石。
总的来说,差距很大。
斗篷人手上捻着树枝的动作没停,谢铭迟看到他旁边捻成的树枝线已经很多了,但斗篷人似乎过犹不及,还在不停地做着树枝线。
谢铭迟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忽地生出一个疑问——贺岐去哪了?
他一直从前院绕到了后院,甚至连屋子里都大概看过了,并没有看到贺岐的影子。
难道说贺岐在外面的街道上?或者说他们进入的幻境并不是同一个,需要各自在幻境中活下来吗?
谢铭迟沉默下来,不知道贺岐那个二愣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大概就是长兄如父的心理吧,就算贺岐现在应该已经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但他还是会为贺岐担心。
就在这时,谢铭迟看到床上的小人突然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呜咽。
“哎,有灵了,”斗篷人苍老的声音意外地笑了下,“怎么这样迫不及待……就快了,就快了……”
说着,斗篷人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你没有魂,不是真的人,也不是真的鬼傀。山川草木便是你的魂,你是世间最富灵性的存在。等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世间所有一切便都能是你,山峦不崩,川流不干,贺岐,你便永远都能在。”
谢铭迟心头眉梢俱是一跳——
贺岐!那小人居然是贺岐!!
这么说,斗篷人就是创造贺岐并把贺岐交给他的巫者!!
心中忽然生出密密麻麻的恐惧和紧张,谢铭迟原本以为贺岐会是那巫者的什么亲人,没想到——竟然是自然万物的灵!
贺岐没有魂。
山川草木日月精华就是构成他的魂。
谢铭迟觉得自己的双手都在颤抖,这么突然就知道了贺岐的身世……
但这是在幻境中,能当真吗?
他一时间不敢相信,却又控制不住想要去相信。
就算是幻境,也不可能是那蛊人无缘无故造出来的吧?总得有些依据……说不定这依据就是贺岐的记忆呢?是贺岐自己都没能想起来的从前,是他来到这世上的起始。
斗篷人口中还在喃喃:“你这样的灵体,才足以承受巫的力量,贺岐,你一定要记得,你要帮他。”
谢铭迟皱了眉,帮谁?他?这个他是谁?
总不能是指他自己吧?这巫者怎么会认识他?
冷静了一些,谢铭迟捋着这个幻境的时间线。
从前,他是在清寨覆灭之后才开始正式制作鬼傀,也是在清寨覆灭之后,万无秋死去,他战败,对他来说这时才有了制作鬼傀的必要。
但是现在,如果这个地方是清寨,很明显这里的平和安乐并不是经历过战乱之后,清寨并没有消失也没有覆灭,他和万无秋以致整个泮宫都是好好的,根本没有制作鬼傀的必要。
但如果面前这个小人贺岐会在之后承载巫的力量,很明显贺岐就是谢铭迟之后制作鬼傀最大的帮手。斗篷人说贺岐要去帮谁,大概率是他。
可斗篷人怎么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他怎么知道谢铭迟有一天会需要制作鬼傀把身边人带回来?
难不成这斗篷人身为巫者还能未卜先知?
谢铭迟嗤笑了一下,但很快笑不出来了。
鬼傀这样不切实际的东西都存在了,未卜先知这样的能力好像也不是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