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曲夫子他们说,他之前打的最后一仗,战场就在隐山城,虽然当时的人找不到进入清寨的路,谢铭迟也不记得当时那场仗的具体经过,但清寨夹在两国之间,极有可能成为战场的炮灰。
也就是说,在万无秋死前,清寨很可能已经覆灭了。
联系整个时间线来看,这个巫女很可能就是最后一任,因为家园被战火牵连化作灰烬,所以怨气滋生,化作这个傀界。
所以幻境中的祭堂看起来还很干净整齐,现在的祭堂却有了尘土和杂乱。
不过……
既然同样是一个千年之前就存在的傀界,为什么种种现象都表明他们是这个傀界卷入的第一批人呢?
谢铭迟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测。
其他鬼傀因为怨气之大,只要身边经过傀儡师和鬼傀,人数凑够了需要进入傀界的数量,那么不管他们的身份,都会被卷进傀界。
但是因为巫女的恨太有针对性,她针对的就是当初害她家园覆灭的人,所以作为当时璟国的主帅,谢铭迟在经过傀界附近时,巫女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这才把他们卷了进来。
她针对的就是谢铭迟。
那既然她对谢铭迟存在的感情是恨意,为什么又说他们有缘。
谢铭迟不禁警惕了些,生怕这巫女会突然变出来什么蛊人之类的东西攻击他。
但好像也不对。
谢铭迟啧了一声,想到了刚才少年的反应。
少年当时的情绪明显是惊讶,不是突然得知了谢铭迟是巫女仇人的那种惊讶,更像是……巫女说谢铭迟是她某个亲近的、认识的人,少年才有那样的反应。
这样一来,前面推出的他们一行人进入傀界的原因就不对了。
谢铭迟想到了之前的桃源村,刚开始他们以为千年前死去的陶村长是守门鬼傀,在想不通傀界安静了这么多年的原因时,就发现实际的守门鬼傀是几十年前才死去的阿贡。
难道……这个傀界也是这样?巫女只是死去的鬼,真正的守门鬼傀是和她合作的近现代才死去的人?
是那个少年吗?
谢铭迟思考着,觉得少年和巫女之间的关系又不像是不熟的样子,确实是姐弟、亲人之间的亲近,否则少年也不会在白天无事时也把自己关到祭堂里,那应该就是在陪伴巫女。
陪伴巫女……
谢铭迟抬起头来。
巫女已经死去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也许,她并没有实体,哪怕是在自己的傀界里,她还是没有为自己打造一副身体。
或是作为看不见的鬼魂存在,或是附着在前面的牌位上,或是……在那盏灯上。
刚进祭堂的时候谢铭迟就觉得不对了,一盏灯笼为什么要放在供桌的正中间?对于十分尊重巫女和巫神的洗青寨族人来说,如果那只是一盏普通灯笼,这种做法就是对巫女和巫神不敬。
但他们默认了灯笼的位置,也就是说,他们认为那盏灯笼本来就该放在那里。
谢铭迟小心地朝那边看了一眼,发现灯笼并不是放在供桌上,它的底部还是放在供奉巫女牌位的位置,只是因为笼身有些大,所以乍一看才会觉得是放在了供桌上。
这就说得通了。
巫女是那盏灯笼。
在窥破事实的同时,谢铭迟不免惊讶,那灯笼的材质看上去就觉得非同寻常,看久了又觉得背后发寒,他敢打包票,那灯笼的骨架绝对是人骨头。
八成就是巫女的,所以巫女才会留在灯笼上,不给自己捏出实体。
既然骨架都是她骨头做的了,那么灯面……
反正这么看着不是纸。
谢铭迟凑近了些,这才看到,幽蓝的火光照耀下,灯笼面上分布着一些若隐若现的纹路——那是血管。
清寨的最后一任巫女,竟然被做成了灯笼!
谢铭迟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巫女的怨气这么强了……也许是因为被做成了灯笼,魂魄被永远困在了那里,所以才没有实体。
如果像他刚才想的那样,他的某个祖辈是从清寨出来的,他和巫女从前认识……
谢铭迟伸出手来,不自觉地摸上了灯笼。
皮肉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
“……是这样吗?”
第156章 再换
少年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本着虔诚的思想,谢铭迟没敢自作主张溜走,只好一直和巫女灯笼待在一起。
说来也神奇, 自从意识到巫女可能是自己认识的人之后, 谢铭迟就没觉得周围这些幽蓝的灯火多么吓人了。
房间里的灯笼只有供桌前的那一盏是人皮人骨制成, 其他都是普通燃着蓝光的灯笼,这让谢铭迟不禁好奇, 巫女被做成灯笼是清寨的习俗,还是只有这一位巫女是这样?
如果是后者,巫女被这样对待可谓是相当残忍了, 把她做成灯笼的又是谁?她为什么会被这样仇视,以致死后尸体都不得保全。
手中剩下的两盅半灯油直到现在还没有用, 谢铭迟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一直到月亮游过天边半圈,房门才被打开, 少年顶着那张傩面,沉默地看了看他,道:“你可以走了。”
谢铭迟如释重负地站起来,临走时还不忘给巫女灯笼鞠了一躬, 以感谢她一晚上都没变出什么东西来吓他。
走到门口, 谢铭迟发现门外的纸人只剩下一只, 就是到他窗前叫走他的那一只,而纸人手里的灯笼已经灭了光。
少年什么都没说, 沉默地走进了祭堂,然后冷漠地关上了门,把谢铭迟隔在外面。谢铭迟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看了眼面前的纸人。